第2章 仇人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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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隆——”
    山裏夜色如吞噬一切的巨獸一般可怖,此時雷電正交加,豆大的雨點落在滿山竹葉上,似要將堅韌的翠竹打得稀碎。
    “阿娘!”
    蒼白的少女從夢裏驚醒,手抓向虛無的半空,似想挽留什麽。
    什麽都無法挽留。
    這少女,便是本應葬生火海的蕭如月。
    她撐著身子,止不住顫抖。前日剛過立春,空氣還滿是料峭寒意,可她卻像剛從水裏撈上來,渾身是汗。
    “阿娘啊......”
    她喉間低聲嗚咽,似是一頭受傷的幼獸。
    “姑娘,姑娘!”門口傳來拍門聲,是一個年過六旬老嫗,她神色焦急,“姑娘怎麽了?”
    這時蕭如月才恍恍惚惚回過神來,這裏是京郊的慈光寺,她也不是什麽蕭皇後了,更是同滿門抄斬的將軍府沒有任何關係。她是左相府的嫡出小姐,因玉虛真人的一句天煞孤星,繈褓時期就被打發在慈光寺長大。
    她是蘇卿之,不是蕭如月。
    這句話就算在夢裏,也得記著,時時刻刻記著。
    蕭如月恨得眼眶發紅,她平複片刻情緒,整了整衣襟,下床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老嫗關切的神情,便道:“我無事,左右不過還是那個噩夢,早已嚇不到我。”
    老嫗見她神色柔和,也隻得不放心地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勸道:“姑娘啊,人得往前看,往前走。現在您是三小姐了,受白公子囑托,老奴便是粉身碎骨也是要照顧好小姐的。”
    “放心吧,再如何我都會撐下去。”蕭如月道,“我會回到左相府,東山再起。奶娘回去休息吧,不必憂心,我好得很。”
    送走老嫗後,蕭如月在屋子裏坐下,倒了一杯涼茶,本就不是什麽上好的茶葉,涼了之後入口更是苦澀。
    像那日滿口鮮血一樣苦澀。
    在慈光寺醒來也有七八日了,蕭如月還記得她被救活後,吐血不止,整個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那位從華胥山莊來的醫者白術成日神色嚴峻,銀針在他指尖泛著冷光,根根刺入她的肌膚。
    他一旁端著水盆候著的是一個正當妙齡的少女,眉眼很是靈動。她是真正的蘇家三小姐,脆生生,水靈靈的,端著盆的手抖得不成樣子,一看就是沒見過腥風血雨的宅鬥,也難怪白術冒著生命危險也要萬無一失將她帶走。
    “咳咳!”蕭如月咳嗽了兩聲,噩夢出了一身汗,又吹了冷風,現下有點著涼了。
    蕭如月揉了揉昏沉沉的額頭,正要去就寢。
    “哐當——”一聲,窗子突然撞開,呼呼吹進冷風,騰起一股潮氣。
    蕭如月皺著眉頭將窗子合上,下一刻脊背一涼,寒光鋥亮的匕首已經架在脖子上。她腦門上的汗順著發絲淌到下巴,滴在匕首上,又從刀尖落入衣襟裏。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別動,乖乖聽話就不殺你。”他在蕭如月耳邊說話,聲音涼絲絲的。
    蕭如月就乖乖的,不哭也不喊,被身後的人用匕首脅迫著,坐回桌子旁。
    匕首被它主人拿走了,它的主人走到尚有餘溫的床榻前坐下,隨後響起衣料摩擦的聲音。
    趁著閃電劈亮夜空的間隙,蕭如月看到這個手拿匕首的蒙麵人,也不過是個少年,左手臂流著血,傷口如溝壑,又長又深。
    蕭如月道:“我有金瘡藥。”
    對麵少年頓了頓,沒有說話。
    蕭如月就起身往櫃子走去,隻是剛起身,就被掐住了喉嚨,那隻手冰冷,凍得她一個哆嗦。
    “你做什麽?”少年的聲音透露著危險兩個字。
    “我說了,我有金瘡藥。”蕭如月下意識扯著對方的袖口,心跳因為窒息感而加快。
    少年許久未有動作,許是在考量。
    “去拿來,放桌上。”他終於道,放開了蕭如月。
    蕭如月如釋重負呼吸了兩口空氣,從櫃子裏取出白術留下的金瘡藥,放在桌子上,然後乖乖站在一邊。
    少年的手指在瓶上轉了兩圈,拔開塞口,撲鼻而來藥草的清香,這樣的藥是華胥山莊獨有的。
    他晦暗地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瘦弱少女,對她說:“過來上藥。”
    蕭如月皺了皺眉,有些遲疑。
    她方才有意示好是沒錯,可對方拿到藥後的反應未免太奇怪,之前還對她多有提防,甚至連接觸都全部避免,怎麽頃刻就變了臉,必然有詐。
    刹那間她心思百轉,唯一的可能便是那瓶藥,出自白術之手,來自華胥山莊的藥。
    他們莫不是有什麽過節?
    蕭如月猶猶豫豫,但還是接過了藥瓶。
    她猶豫的時候,少年也不知道哪裏找來了火折,點亮了桌上的半根蠟燭。
    橘色的燈火暖意融融,連帶著少年身上肅殺之氣也融化了許多。
    “這瓶藥是我無意得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你傷口甚是嚴重,塗過藥後還是盡早找郎中看看為好。”蕭如月說得委婉。
    “你不怕我?”少年把玩著鋒利的匕首,語氣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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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怕,但怕有什麽用呢?”蕭如月認真處理著傷口,“況且你說過,不會殺我。”
    少年笑了:“那我改變主意了,無論你聽不聽話,我都要殺你。”
    蕭如月抬頭看著少年清亮的眼睛,道:“生死不由我,我也別無他法。”
    少年的眼睛冷漠了笑意,就在他們對峙的時候,外麵傳來一陣喧鬧,院子的門被大力踹開,雨聲掩蓋不住的殺伐氣息避無可避。
    “這院子住的什麽人?”
    來人的聲音冷淡、無情、不屑,像是最利的刀鋒。
    蕭如月一旁的少年頃刻握緊了手裏匕首,眉宇凝重。
    “屋頂前幾日漏水,還未封頂。”蕭如月道,“金瘡藥帶走,塞子別忘拿。”
    說完,她就往屋外走。
    屋門打開,蓋住了其他聲響,風從外頭吹進來,吹散了裏麵的血腥味和藥味。
    蕭如月打開廊柱上掛著的油紙傘,走入雨幕裏。
    “回李大人的話,這裏住的是蘇左相府上的三小姐。”監寺對著腰間佩刀的官服男子點頭哈腰極盡諂媚。
    “小姐!你怎麽不披件衣服就出來了,夜涼,你身子骨才剛好啊。”老嫗懷裏抱著衣服衝進雨裏,給蕭如月披上。
    蕭如月的傘往奶娘那處偏了偏。
    “李大人查案要緊,我不妨事。”她對著那位李大人道,一雙平靜的眼裏暗起洶湧。
    這就是屠她蕭家滿門,加官進爵平步青雲的李容寒李大人啊。
    “蘇左相府上的三小姐?”
    煙青色煙雨裏,李容寒的眸光似一柄利劍,直刺蕭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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