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順著蘇雲梨的視線，看到了人群外淡然站著的蕭如月。
    一瞬間大家思緒紛飛。
    有人小聲道：“這蘇家三姑娘一回來，出手就這般狠辣？”
    長公主聞言，往眾人身後看去，也想見識見識這蘇家三姑娘何許人也。
    卻是一愣。
    亭台之下，蕭家皇後恍如複生，站在與世無爭的方寸之處。
    “如月……”
    安慶長公主呢喃著踏前一步。
    她與蕭家皇後關係匪淺，也算得上是閨中密友，隻是沒想到，她去封地不過幾年，一切都已經天翻地覆。
    先是父皇駕崩，再是蕭如舟通敵叛國，而後蕭家覆滅，連帶著蕭如月也葬身火海。
    巧合得像一個陰謀。
    她日夜難眠，借著父皇歸殯之事，千裏迢迢從奉雲而來，隻為了一辨究竟。
    見其失神的模樣，蕭如月心中也暗暗歎息，可是大事在前，諸事在後，隻能是先對不住好友，行禮道：“長公主萬安，小女蘇卿之見過長公主。”
    安慶這時才仿佛從迷夢中醒過來。
    “你是蘇家三姑娘？”
    “是。”蕭如月坦然承認道。
    她並不怕有人去查，因為白術早已安排好了所有，若能查出一二，除非手眼通天。
    “蘇卿之！”
    蘇雲梨狀若瘋魔，顧不上衣衫不整，張牙舞爪衝上去。
    “放肆！”安慶長公主眉頭一皺，一巴掌扇上了她的臉。
    蘇雲梨摔倒在地，眼角帶淚，卻充滿仇恨。
    “大姐姐為何要汙蔑卿之？”蕭如月看著狼狽的蘇雲梨，緩緩道，“卿之初來燕京，又與魏小侯爺喜結良緣，稱得上美滿，害你於我來說，並無任何好處，那卿之為何要害你？”
    言之鑿鑿，句句有理。
    若是蕭家皇後，必定不會以理服人，而是句句爭鋒。
    安慶長公主收回了審視蕭如月的目光。
    或許，她隻是同蕭家皇後長得相似罷。
    “蘇卿之，你、你……”蘇雲梨看著她鎮定自若的模樣咬碎了銀牙，但是自己害人在先，哪怕再恨，也隻能咽到自己肚子裏。
    眾人見蘇雲梨吞吞吐吐，也不由得多信了蕭如月幾分。
    看著蕭如月穩操勝券的模樣，明月潭內心的好奇愈來愈重，原本如夜空深沉的眸子，望著蕭如月時卻如一團再也化不開的墨。
    身為公主府的主人，安慶絕不可能再任由事態如此發展下去，對著蘇雲梨道：“我公主府留不下你這尊大佛，自己收拾收拾，自行回府吧！”
    話音落下，便有一眾婢女前來引看熱鬧的公子貴女回座繼續詩會。
    人漸漸散去。
    臨走前，蕭如月回眸看了一眼蘇雲梨，眉眼一挑，向她宣告自己的勝利。
    蘇雲梨險些氣暈過去。
    “好一個狡詐作態的小人……”
    李容琦還在床帳之後，出了這樣的事情，回府怕不隻是一頓訓斥那麽簡單。
    他見眾人已走，便又扯過角落裏瑟縮的紅蕊，盡一次興。
    蘇雲梨撐著身子站起來，看著麵前荒唐之景，握緊了拳頭。
    今日之仇，來日必定加倍奉還！
    她拾起自己的衣服，整理完畢，離開長公主府，不曾再回頭。
    詩會散去，這些貴女都興致勃勃，迫不及待回府上，分享一番今日的見聞，恐怕明日一早，蘇李兩家之事就要傳遍燕京了。
    蕭如月坐著馬車回府，剛步入廳堂，便聽到蘇左相氣急敗壞的訓斥。
    “荒唐！當真是荒唐！你做出這等事情，簡直叫我無臉再在朝堂！”
    蘇雲梨低頭任其斥責。
    陰影籠罩在她身上，這一生也不能散去。
    而趙姨娘安坐在主位，緘默不言。
    恐怕心裏還暗道蘇雲梨蠢笨無用。
    蕭如月不想多看這幅“母慈女孝”的場麵，轉頭離開。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打響。
    蕭如月頓了頓，還是轉頭看了一眼。
    蘇雲梨挨了蘇左相的一巴掌，倒在地上，發髻散亂，嘴角淌下血跡，可見蘇左相是用了多大的力。
    “明日若是李家同意了與你的親事，你便好好在閨房繡你的嫁衣，若不同意，你便了此殘生罷了！”
    蘇雲梨的眼眸動了動，此時才確確實實閃著一絲水光，她聲音沙啞，道：“爹，可有將雲梨當做女兒看待？天下，難道還有讓親女去死的父親嗎？”
    “你做出這般有辱門楣之事，蘇家沒有這樣的女兒！”
    蘇雲梨笑了，笑著笑著，淌下了兩行淚。
    “好一個，沒有這樣的女兒！”
    蘇左相正怒火中燒，看著這苦情模樣是半點耐心也沒有。
    “來人！將大姑娘鎖回屋子裏！”
    蘇雲梨被拖出來，蕭如月往旁邊讓了讓路。
    她看見了蕭如月，大笑起來：“蘇卿之，看到沒有，當初你也是被這般丟出了蘇家大門！”
    可惜蕭如月不是真正的蘇卿之，對她的言語刺激沒有半點波動。
    “但現在被丟出去的人，是你了。”蕭如月冷冷道。
    蘇雲梨愣了愣，又開始笑，笑到眉目深鎖，笑到眼淚流盡。
    天，又開始下雪了。
    第二日晌午，紅匣裝著聘禮，一箱箱抬進了蘇府的大門。
    但是蘇府，卻並沒有洋溢太多喜慶。
    蕭如月在自己的房中翻看詩卷，手上抱著湯婆子，桌上一盞茶，馨香嫋嫋。
    端得是歲月靜好。
    一牆之隔的窗外，閑來無事的婢女們，湊在一起說著閑話。
    “聽說昨日大姑娘回來了，但是紅蕊卻被那位李家的公子帶去了府上。”
    “我聽聞那位李家公子，對紅蕊甚是寵愛，昨日半夜才歇下。”
    “我也聽說了，那李家公子為了紅蕊，昨日已經遣散了後院！”
    她們越說越誇張。
    蕭如月靜靜聽著，淺淺抿了一口茶。
    她抬手輕拂過鬢角的青絲，抬眼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這雪又下大了。
    “喚雲。”蕭如月放下書卷，“相宜坊的貨又快售罄了吧？”
    喚雲擦拭著茶幾，道：“近來慕名來而的客人又多了，庫存確實已所剩無幾。”
    蕭如月點點頭，從榻上起身，往屋外走去。
    “既然李容琦遣散了後院，那方先生的阿黎也應該回去了吧？備些薄禮，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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