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月的名聲在民間瘋長。
    當隔離結束，隔離區的柵欄被打開那一日，她的馬車上擲果盈車，入目所及之處都是百姓的愛戴。
    明成言站在皇城上，迎接製伏瘟疫有功之士。他看著笑容恬淡的女子，仿佛看到曾經與他比肩的蕭皇後，眼睛裏滿是探究和追憶。
    從內務府出來的何安，帶著人手抬著幾盆新培育出來的綠牡丹，送往楚妃的宮殿，見到明成言如琢如玉的側顏，不由停下了腳步，再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便見到了城下的蕭如月。
    他那琥珀色的眼瞳驟然一縮。
    像，實在是太像。
    他的臉色有些白，拽緊了袖子中的手，快步離開。
    楚妃殿中熏香繚繞，她正懶懶散散，靠著軟榻假寐。
    何安叫人將綠牡丹放下，一張俊秀的臉龐隱匿在陰暗之中，向楚妃道：“娘娘，陛下今日接見了左相府的三小姐。”
    聞言，楚蓉不由睜開了眼睛。
    她回想起幾個月前宮宴之中，那張和蕭皇後相似的臉，帶給了她無邊無盡的恐懼。
    幾番針對，皆是無功而返，想她楚蓉叫人三更死，那人絕活不過五更，連她父親都稱讚的蕭皇後都死於她手。
    可這左相府的三小姐卻是個例外。
    她至今想起，都覺得心驚肉跳。
    “皇上親自去見的？”楚蓉微微直起身子，問。
    “陛下去了城牆上親自去見的。”何安補充道，聲音猶如黑暗之中惑人魔鬼的低語聲。
    楚蓉咬緊了自己殷紅的唇瓣。
    隻有她自己知道，嫉妒在她心底生長得猶如參天大樹。
    莊嚴肅穆的金鑾殿，明成言端坐在皇椅上，文武百官亦在其列。
    殿門大開，金光四射的朝陽照進來，空氣中盡是飛舞的粉塵，將昏暗的大殿折射出黃金璀璨的光芒。
    一個剪影從門外緩緩行至前來。
    是一個女子的身影。
    是蕭如月的身影。
    她的衣服還是一如既往的素雅。
    她身後跟著太醫院眾人，但隻有她的身影落入了帝王的眼底。
    明成言臉色不變，可是眸中的神情卻幾多變換，早就已經不複瘟疫解除時的高興了。
    現在他的心底，隻有對曾經蕭皇後的追思，以及對眼前人驟然升起的占有欲。
    不管眼前這個人是不是蕭皇後，他都想重新擁有。
    “左相之女，你想要何賞賜？”他問，按捺著心中想要將他納為妃子的衝動。
    可是這句話，在眾臣的耳朵裏，就變了味道，皇帝誰的功勞都不過問，首先隻點了這女子，心裏頭早就奔過了千萬思緒。
    蕭如月在眾人之中被點名，但麵不改色，隻是將頭低得更低了。
    公然詢問她，且隻詢問她要什麽賞賜，這猶如將她放在烈火上炙烤。
    好在她早就想好了說辭。
    “臣女懇請陛下，讓臣女前往郭城治理瘟疫。”
    郭城。
    這個地方一被說出來，眾臣的心瞬間跳了跳。
    至今瘟疫肆虐的消息，並未從郭城傳出來。
    這一切查出來的源頭，還是因為護送郭城太守之女的武師逗留在京都，卻感染了瘟疫，導致這瘟疫在京都肆虐。
    由此推測瘟疫是從過程傳過來的。
    但是郭城風平浪靜，沒有一封信書是來求助，治理瘟疫的。
    究竟如何？再清楚不過了，郭城欺上瞞下，恐怕現在已經是虎狼之窩。
    這小小女子竟想去郭城！
    蕭如月說的大義凜然，脊背挺得筆直，大有一種舍生忘死之感。
    明成言也沒有料到，他想過有千萬種賞賜，但唯獨沒有想過，會是去郭城這個要求，但是他事先已特地問，要是現在不應允，反倒是他的不妥。
    他遲遲未應，隻看著一臉淡然的女子。
    等了許久，帝王終於說話了：“那就讓太醫院也挑幾個，同你一起去。”
    明成言抓緊了龍椅把手上的龍頭，這已經是他能做的最大讓步。
    他又一次眼睜睜看著眼前嬌美的女子，從自己的掌心劃過。
    “謝陛下賞賜。”蕭如月磕頭謝恩。
    這讓在一旁看著全過程的蘇左相幹著急，恨不得馬上跳出來，替蕭如月討要賞賜，可是皇帝一錘定音，他隻能吹胡子瞪眼，一口氣悶在胸口，險些白眼一翻，直接暈過去。
    他都已經想好，回去如何數落他這不孝女。
    不過，他沒這個機會。
    下了朝之後，蕭如月當然是在百官之前就離開宮門，哪怕蘇左相火急火燎追上去，也隻在宮門後看到遠遠的背影。
    宮門之外，早就已經有人等候著蕭如月了。
    白梅鑲著金絲的馬車穩穩停在外麵，蕭如月覺得眼熟。
    “夫人，咱們回家吧。”
    果然，馬車裏麵傳來熟悉的聲音。
    簾子撩開，露出一雙如蔥玉一般的手。
    明月潭嘴角噙著笑，從馬車上下來，臉色透明得猶如琉璃。
    蕭如月一愣：“你醒了？”
    明月潭淡笑：“剛醒就聽到夫人的豐功偉績，特地來接夫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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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蕭如月猜測白術應該在郭城，是想將白術帶回來給明月潭整治，現在他醒了也倒是省了一樁事，不過郭城她是非去不可的。
    “我即刻就要動身去郭城。”蕭如月說。
    明月潭一點也不意外。
    “先上馬車回去再說。”
    蕭如月看著眼前人兒，虛弱的模樣點頭答應了。
    蘇左相還在後麵遠遠追著，離得近了些，終於看清，站在一旁的就是平涼世子。
    再然後就看著蕭如月，在他攙扶之下，上了馬車。
    他心中感覺有些許不妙。
    最後也沒能追上疾馳而去的馬車。
    到了晚上月上眉梢，果然也沒等到蕭如月回蘇府。
    “不孝女！”他氣急敗壞。
    但也無可奈何，因為是他說的，去了世子府，就多住幾天，別想著回來。
    不過皇帝的賞賜倒也送到了蘇府裏。
    蘇木晚也在一旁打了不少下手，得了些賞賜。
    想到這裏，蘇左相的臉色才稍霽。
    但看著一個這樣的父親，蘇木晚情緒已經沒有太大波動。
    從他寵妾滅妻，不顧她的母親開始。從他不管她的意願，要他入宮為妃，隻為了給他那愚蠢的弟弟做後盾開始。
    她在飯桌下狠狠掐著自己，想要將從小渴望得到父親關注的自己掐醒。
    下定決心的蘇木晚，回到房間之後，簡單收拾了些細軟。
    明日，她也要和蕭如月一起前往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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