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震動愈發強烈，塌陷的轟鳴由遠及近仿佛就在耳邊，希望較小生長的宛如枝莖般粗壯的紋路爬滿了整個殿堂，錯綜複雜的紋路上又密密麻麻地生出了細小的脈絡。
    上帝周身的光芒也愈漸強烈，四周流動的光芒也仿佛躁動起來，通過掌心的光球飛速向賀炎的方向流淌去。
    ……
    “這半年……我竟然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成就，成績沒考好，大人又一直給壓力，說什麽‘現在的孩子比我們那個時候日子過得好多了’，說什麽‘這會兒給你們學習的機會是不重用，我們那時候沒學上我們還偷得念咧’……各種各樣的說辭，至於賀裘，就像是生來的仇人一樣……”
    賀炎心想，“要過年了，又一個坎兒……”
    “這半年，我似乎什麽都沒做，確實收盡了各種說教和謾罵……”
    “這一場，就算輸了吧！”
    目光逐漸與左邊的天秤相接。
    天平似乎不一樣了，灰色金色無法相容的表麵，似乎多了一層粗糙的銀色砂麵，看上去更有質感了。
    見狀，上帝的心頓時落入穀底，心頭一震周身的光澤順勢炸開，掌心一握，飄滿了整座大殿的流光於刹那之間席卷成了風暴，中心夾帶著金色的光球，朝著賀炎的方向飛速掠了過去。
    距離賀炎一步之遙時，光澤爭先恐後地脫離了群體，紛紛融入了賀炎的身體裏。
    ……
    “可是……”
    “這隻是第一年而已，第一個學期，後麵還有五個學期，還有兩年半，不管怎麽說……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或者比現在更好也說不定，要不……”
    賀炎的頭漸漸轉向了右手邊的天平，眼神中的神色晦明不定，注視著發著璀璨金光銀光的秤盤，賀炎久不動彈。
    希望的眼神從緊張變成了威脅，從賀炎的身上轉到了上帝的身上。
    雖然沒有看見，卻還是感受到了來自於希望的驚魂一瞥，與此同時上帝也是心驚肉跳。
    賭局已經開始再次崩盤，哪怕希望真的穩住了，可穩得住這一時，能穩得住後麵的無數次崩盤嗎？
    上帝有預感，這場賭局的走向和最終結果將不再是自己能夠掌控的看，不管賀炎每一次的選擇是輸還是贏，哪怕是希望都無能為力。
    但最起碼……能未雨綢繆的還是得盡力試一試。
    終於，賀炎伸出了手，緩慢地，在時間洶湧的長河中，足以將每一秒錈刻成壁畫的動作裏，賀炎的手掌張開了，手中的光球落入金色的秤盤中。
    刹那間賭局震動感到達了頂峰，劇烈的晃動感讓上帝跌倒在地，希望扶著地麵抬頭看著賀炎眼神依舊死死地抓住他。
    上帝隻是看了一眼希望，內心一瞬間就有了答案。
    為了他，希望能做到天塌下來他頂著，地裂開了他合上，山洪海嘯他也無所畏懼，隻要他在意的人安然無恙，他將無所不能。
    隻是……
    麻煩無所不能的你，能先讓這該死的震動停下來嗎？
    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直至都快要橫軸旋轉的地步了。
    可是麵對這即將三百六十度高速旋轉的大殿，賀炎卻紋絲不動，沒有受到這離譜震動的折磨。
    一同置身事外的還有他麵前的一個天平，大殿已經震動到快要散架的地步了，碩大的天平卻還安安穩穩地懸浮在高空，自顧自的發著光。
    仔細一看，賀炎竟被天平連帶著飛了起來。
    天平的支架各處都如雨後春筍般鑽出了無數的光線，鑽入賀炎的身體裏將他生生地抬了起來。
    “上帝……”
    聽見希望叫自己，言語中急切的語氣自上帝的耳畔呼嘯而過。
    一時間，上帝好像意識到了什麽。
    急忙連滾帶爬地站起來，顧不得穩住自己的身體，手勢立刻變換推出，先前贈與賀炎的“天使榮裝”的部件出場就是自己的高光時刻。
    垂落於胸前的一根流蘇末端掛著的裝飾品，即刻迸發出無華的光芒，自寶石中生長出的如根莖般的線條逆著天平的光線纏繞了上去，點點的流光順著根莖浮遊，融入了錯亂的光線中。
    而此時上帝的下半身早已被銀色的光線如樹樁般緊緊地圍了幾十圈，自腰間往下皆是銀色的一片，幽幽的銀光照著上帝淩冽的臉龐。
    ……
    此刻，上帝已經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
    自己強行修改賭局的進程結果，導致賭局發生偏移，而在已經有了天平的情況下，作為賭局中唯一能夠維持秩序的，天平將把賭局的進程倒流，回到賀炎做出選擇的前一刻，並將開辟出一個獨立於整場賭局之外的空間。
    換言之就是架空希望，上帝和惡魔共主三人。
    以此來保證賭局正常的走向。
    倘若天平真的能夠做到，屆時誰都再無法左右賭局的一草一木。
    而今，大殿發生震蕩，就是天平要將這座大殿摧毀，因為這裏是在賭局沒有了天平之後，用來供賀炎做出選擇，進行裁定的地方，與天平的地位相衝，這也就是為什麽希望時至今日才肯找回天平的原因。
    最開始的他是想要一個能夠讓自己掌握結果的賭局，可後來發現一旦結果發生偏移天平將自行更正賭局的錯誤，希望不死心與天平相抗衡，第一世賭局的覆滅就是很好的例子。
    此後一段時間裏，希望收斂了這份心。
    直到天平於賭局的亂流中遺失，希望才再次生出意念來，可彼時上帝與惡魔共主強行爭奪賭局的結果，因為沒有了天平更正錯誤，導致賭局先後幾次崩潰，希望才徹底死了這份心。
    可是現在，因為一些原因，希望不得不虎口奪食，背水一戰，在亂流中把天平找回來，讓它來維持賭局的平衡不會崩塌，由自己來與天平周旋，分庭抗禮，而由上帝來篡改結果，將賭局盡早可能得結束。
    ……
    此刻，上帝出手與天平爭奪賀炎最終選擇的結果，一旦讓天平更正錯誤，他們三人都將再無法掌握賭局。
    而希望正在拚盡全力維持賭局的平衡——這座大殿是為了代替天平運作而產生的，它是希望三人用來對抗天平的唯一一個武器，穩住了大殿，就相當於手握了與天平抗衡的資本。
    至於賀炎……
    如果他的選擇真的被天平更正，那從此以後他也將成為天平的傀儡，以天平的意誌來解釋，這是：遵從自己內心欲望最強烈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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