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血墨鑄鉤活字模陣的絞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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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壇內的活字模陣如坍塌的骨殖,銅製字模在晨光中泛著冷灰,「忠」「孝」「節」等鎏金字塊堆疊成臨時刑台,孫鶴年半倚在「亂臣賊子」的模槽裏,左臉刀疤滲著混有藍艾汁的血水。他的袖口滑落,露出與青禾同款的「正」字刺青,隻是她的刺青用藍艾汁點染,而他的用朱砂填色,在蒼白皮膚上灼出扭曲的正義。
    「青禾總說藍艾能洗清罪孽,」他扯斷頸間銀鐲,鐲內「青崖」二字磕在「忠」字模上,迸出幾點血星,「可我們流著同樣的血,她能站在義學講台上教孩子們讀『天下大同』,我卻隻能在陰詭地獄裏替她磨墨——磨人血做的墨。」謝明硯這才注意到模陣縫隙間的暗槽,裏麵凝固著暗紅膠狀物,槽底刻著細小的「年」「禾」交替字樣,像一對被鎖在時光裏的雙生蝶。
    沈硯冰的鉤鏈纏上「孝」字模,卻在觸到銅鏽時驟然縮手——那銅鏽下竟嵌著半片指甲,甲床殘留的藍艾色與青禾棺中假人的美甲完全一致。「你用她的指甲做活字潤滑油?」她的鐵尺鉤挑開孫鶴年腰間錢袋,掉出十二枚刻著不同月份的骨牌,牌麵分別刻著「取腕血」「割發代首」「剜眼試藥」,最新的一枚寫著「心尖血·卯時三刻」。
    孫鶴年咳出帶藍艾香的血沫,指節叩響身旁的「慎」字模:「七年前她在青崖山放火,我就知道她想幹什麽。用自己做餌,用沈遇做刃,用你們做收網的鉤子...」他突然劇烈咳嗽,從齒間吐出枚裹著血沫的銀戒,戒麵刻著「禾年」二字,正是青禾義學講台上鎮紙的紋樣,「但她不知道,我早就把她的血墨灌進了活字模——全江南的書院考卷、邸報通傳,都浸著她的血。」
    謝明硯的斷尺突然震顫,尺身「遇」「禾」組合的「正」字紋與地麵殘陣的紋路重合,投射出青禾臨終前的投影:她坐在輪椅上,腕間纏著染血的繃帶,麵前擺著刻刀和活字模,背景音是義學童聲的《正氣歌》誦讀。「阿硯,當你看見這段影像時,活字模陣的『喉舌機關』應該已經啟動了,」她的指尖撫過「公」字模,木屑落在膝頭的藍艾花籃裏,「孫鶴年用我的血控製夜梟,我就用他的活字模傳播真相——每道血墨印都藏著鉤光密語。」
    沈硯冰的鉤鏈突然繃直,鉤尖指向模陣深處的「刑」字台,那裏倒掛著具穿夜梟服飾的骸骨,腰間掛著的銀鈴隻剩最後一片碎片,碎片邊緣刻著極小的「禾」字。骸骨掌心攥著卷血書,展開後竟是用藍艾汁和沈遇的血混寫的密檔:「孫鶴年偽造七具沈氏骸骨,實為活字模工匠,真正的沈氏族人被藏在...」字跡在此處被利刃劃破,露出背麵青禾的批注:「阿遇,你的血不該成為權力的墨汁,該成為刺破黑幕的筆尖。」
    地麵突然滲出混著藍艾香的血水,在「罪」字模周圍匯成環形水渠,渠中浮著成百上千片活字殘片,每片都刻著不同的「青」字。謝明硯拾起片帶齒痕的殘片,想起那年青禾替他拔牙時說的話:「痛的時候就咬字模,把疼變成能刻進骨頭裏的字。」殘片齒痕與孫鶴年胸前鑄鉤釘的咬痕完全吻合,原來他們曾共用過同一套活字模。
    「看這個。」沈硯冰從「仁」字模暗格裏抽出本燒剩的賬冊,扉頁貼著青禾十四歲的畫像,她穿著粗布衫,懷裏抱著隻受傷的夜梟幼鳥,畫像背麵是孫鶴年的字跡:「禾姐總說鳥該歸林,可人該歸哪呢?今天她用斷尺剜去沈遇的烙刑,我卻在想,什麽時候能用這把尺剜去她心裏的光。」賬冊內頁記著詳細的「血墨配方」,其中「青禾血液占比」從第一年的三成逐年遞增,直到最後一頁寫著「純血·可蝕金石」。
    孫鶴年突然狂笑,笑聲震落模陣頂部的「天」字巨塊,謝明硯眼疾手快用斷尺支住即將砸下的銅塊,卻見銅塊底麵刻著青禾和沈遇的剪影——她教他識字,他替她推輪椅,周圍環繞著「耕」「讀」「織」等活字,像是被囚禁在權力天羅地網中的理想國。「你們以為活字模陣是用來鑄字的?」孫鶴年爬向陣眼處的銀鈴碎片,指尖掠過沈遇的血書,「這是用天下寒門的誌向做引,用青禾的血做線,織就的一張...」
    話音未落,沈硯冰的鉤鏈已纏住他腳踝,將他拖離銀鈴碎片。鉤鏈上的「冰」字紋與碎片「遇」字拚合的瞬間,模陣底部突然升起座青銅絞刑架,絞索用青禾的斷發和沈遇的銀鈴繩編織而成,架頂橫梁刻著「言盡於此」四個血字。謝明硯這才驚覺,整個活字模陣竟是按絞刑架的結構設計,所有的「正」字鎖孔、螺旋紋路,都是為了將「真相」二字絞殺在晨光裏。
    「青禾在井裏留的甲胄內襯,」沈硯冰的聲音混著模陣滲水的滴答聲,「半朵藍艾花其實是斷頭花的紋樣,她早就知道自己會被做成這架絞刑架的祭品。」她拾起絞索上掉落的藍艾花瓣,花瓣上用極細的鉤光密語寫著:「當你們看見這朵花時,我和阿遇的血應該已經滲進每一張紙頁,讓所有被掩蓋的字都開出藍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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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鶴年突然劇烈抽搐,從口中嘔出團纏著藍艾根須的血塊,血塊裏裹著枚刻著「生」字的活字。謝明硯認出那是青禾義學用來教「生死」二字的活字,此刻「生」字缺了左上半角,恰似青禾輪椅碾過泥地的螺旋紋。「她用自己的血養了我七年,」孫鶴年的刀疤在晨光中褪去青色,露出底下未愈的新傷,「卻在最後一年,往血裏摻了藍艾根須——那是能讓我夜夜夢見童年的毒。」
    遠處傳來藍艾田的簌簌聲,謝明硯透過模陣縫隙望去,隻見所有的藍艾花都朝著總壇方向彎折,花莖上的露珠折射出青禾和沈遇的幻影:她在教他寫「人」字,他在替她給藍艾澆水,背景是她與謝明硯和沈硯冰三人在田埂上追蝴蝶嬉鬧的場景。沈硯冰的鉤鏈輕輕觸碰絞刑架上的銀鈴碎片,碎片突然發出清響,與七枚鑄鉤釘產生共振,在模陣地麵映出青禾的絕筆:
    「阿年,我們的血不該用來鑄鉤鎖,該用來寫『人』字。當你看見藍艾花開時,替我看看沒有活字絞刑架的青天。」
    孫鶴年的手指終於觸到銀鈴碎片,碎片卻在他觸及時碎成齏粉,粉末中飄出片極小的藍艾葉,葉脈上用針刺著「原諒」二字。他忽然痛哭,抓起地上的血墨塗在「罪」字模上,卻將「罪」字塗成了「青」字的變形。謝明硯這才明白,青禾留在他體內的藍艾根須,不是毒,是讓他能重新看見顏色的藥。
    模陣頂部的「光」字巨塊突然墜落,謝明硯和沈硯冰同時甩出鉤鏈,雙鉤在半空交纏成「正」字形狀,穩穩托住即將砸向孫鶴年的銅塊。陽光穿過鉤鏈間隙,在孫鶴年臉上織出藍艾花的光影,他望著光斑中浮現的青禾笑臉,從懷中掏出最後枚鑄鉤釘——那是青禾準備在他三十歲生辰送的禮物,釘身刻著「從頭」二字。
    「原來她早就知道...」他將鑄鉤釘刺入心口,血珠濺在「青」字模上,竟開出朵真正的藍艾花,「從頭來過...才是唯一的解藥。」話音未落,活字模陣徹底崩塌,謝明硯抱著青禾的焦黑日記,沈硯冰攥著七枚鑄鉤釘,在漫天銅字雨中衝向藍艾田。
    暴雨在此時驟停,第一縷真正的陽光穿透雲層,落在青禾和沈遇合葬的藍艾田。謝明硯將斷尺與鐵尺鉤插在墳頭,斷尺末端的銀鈴與絞刑架碎片共振,發出的清響中混著義學童聲:「鉤者,勾也,勾住真相,亦勾住人心。」沈硯冰望著新生的藍艾花,發現每片花瓣上都映著不同的字跡,連起來竟是青禾用一生血墨寫成的《鉤沉錄》。
    孫鶴年的屍體被藍艾根須纏繞,根須上開出的花托著他掌心的「生」字活字,活字缺角處竟長出新芽。謝明硯想起青禾說過的話:「傷口會結痂,結痂會脫落,脫落的地方會長出新的皮膚。」此刻他終於明白,她用七年時間織就的,不是複仇的網,是讓結痂脫落的藥。
    藍艾田深處,一口新打的井中浮著塊木牌,牌麵用鉤光密語寫著:「當你們學會用鉤子鉤住自己的心,就會明白,真正的鉤術不是刺穿,是縫合。」沈硯冰將七枚鑄鉤釘投入井中,釘子入水的聲音與遠處義學的晨鍾重合,驚起群群藍艾蝶,蝶翼上的鱗片組成「遇冰則青」的紋樣,在晴空中劃出永不褪色的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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