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朕信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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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拂玉指尖挑開身側窗簾,抬眸望去。
    男人坐在馬上,從懷裏掏出第二根糖葫蘆正準備吃,又察覺到他的目光,扭頭看了過來。
    “一根喂不飽陛下麽?”沈招咬下一顆糖葫蘆,漫不經心道。
    “你拿了朕的帕子?”蕭拂玉指尖搭在窗沿,迎麵吹來的山風讓他的聲音變得有些空曠。
    因沒有帕子,他唇瓣上殘留著紅糖碎渣,便是半分天子威嚴也沒了。
    沈招舔了舔自己唇上的紅糖碎渣,“什麽帕子?”
    “陛下的帕子不見了,為何要問臣?”
    “臣可不喜歡那種繡了花的帕子。”
    “是麽——”蕭拂玉正要喊人將這不聽話的指揮使拿下,馬車邊上又湊過來一匹馬。
    “陛下,臣的帕子繡了花,您暫且用用,”陸長荊笑嘻嘻湊過來。
    周遭靜了一瞬,陸長荊看了看笑得耐人尋味的陛下,又轉頭看了看麵無表情的直屬上司。
    好像他不該出現這裏……為何他會有這種錯覺?!
    “同樣都是驍翎衛……”蕭拂玉指尖夾住那帕子一角,慢慢從陸長荊手裏抽走,輕笑道,“陸卿怎麽就這麽貼心啊?”
    手心像是被什麽撓了一下,癢意直達心底。
    這一瞬間,陸長荊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裏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都怪沈招太不貼心了!
    “其實這都是臣的分內之事,臣帕子上的繡花……”陸長荊說著抬頭,窗簾早已落下,遮住了天子瑰麗的麵孔。
    “哈,”沈招本與他並駕齊驅,輕嗤一聲後從他身側越過去了前頭,“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
    陸長荊:“……”
    *
    午時過後,天子禦駕抵達木蘭圍場。
    趁著禁衛軍與驍翎衛搭帳篷的間隙,來福特意煮了一碗醒脾湯遞到禦前。
    “陛下,明日便要狩獵,到了夜裏少不了要吃烤肉,您舟車勞頓,得先將脾胃養一養。”
    蕭拂玉坐在山坡上歇腳,聞言接過瓷碗一飲而盡。
    用帕子擦幹淨唇後,他垂眸往山坡下看去。
    “蠢貨,歪了。”
    “你這釘子往哪釘?實在釘不好就釘腦門上。”
    七八個驍翎衛忙得在深秋出了一身汗,身為驍翎衛指揮使的男人卻爬在樹上,每說一句風涼話就用石子砸一個驍翎衛的腦袋。
    蕭拂玉隨手從來福兜裏摸出一塊銀子,手腕一甩,銀子砸在沈招頭頂。
    男人滿臉陰沉扭過頭。
    “滾過來,”蕭拂玉淡淡道。
    “陛下又要吃糖葫蘆不成?”沈招慢悠悠走過來。
    “朕不吃,”蕭拂玉勾唇道,“將方才朕扔的銀子撿回來。”
    沈招又滿臉陰沉地走了。
    “陛下,其實一塊銀子不打緊,”來福忙道。
    “銀子不打緊,但這沈指揮使的皮卻緊得很,時不時就得讓人替他鬆鬆,”蕭拂玉涼涼道。
    他不喜歡太溫順的狗,但太不聽話的照樣也不喜歡。
    天子不僅胃刁鑽,脾性也是一等一的刻薄。
    蕭拂玉隱約體會到了,為何穿書前那些個領導都見不得手底下的人太痛快。
    一個時辰後,所有帳篷都搭建完成。
    經過這幾日趕路,不僅蕭拂玉,便是文武百官都疲乏不已。
    他沐浴完便準備休息,誰知來福卻去而複返。
    “陛下,謝小將軍求見。”
    “朕今日疲乏,讓他明日早些來。”蕭拂玉躺在榻上,單手支著額頭,眼眸半闔,眉眼難掩疲倦。
    營帳外,謝無居來回走動,手裏捏著疊好的青色腰封。
    半晌,來福走了出來,歎氣道:“謝小將軍,陛下已經睡下了,您明日早些來吧。”
    “哦……”謝無居轉身要走,忽而聽見營帳後的山坡上隱隱傳來什麽動靜。
    那動靜越來越大,自山坡上滾下來,漸有天崩地裂之勢。
    “不好。”
    謝無居扭頭隻看了一眼,瞳孔驟縮,猛然推開來福衝進營帳裏,在所有人尚未反應過來前,抱起床榻上沉睡的天子就往外跑。
    來福被撞得頭暈目眩,扶著頭頂的烏紗帽再抬頭,隻見那謝小將軍抱著陛下跑了。
    “哎喲,小將軍你這是——”
    來福急忙跟上去,話尚在喉間,下一瞬,身後整個天子營帳被山坡上滾下來的巨物徹底衝垮。
    煙塵四起,白日裏眾多驍翎衛精心搭建的天子營帳刹那間化為廢墟。守在營帳旁的兩個驍翎衛沒來得及撤退,肉身被碾碎,混進塵土裏。
    人命從來比草芥還要低賤。
    來福悚然轉身,麵色慘白。匆忙趕來救駕的禁衛軍驍翎衛跪了一地。
    蕭拂玉雙足光裸被謝無居抱在懷裏,側目望著坍塌的天子營帳,良久,道:“來福。”
    “陛下……”來福臉上尚且帶著躲過一劫的茫然。
    蕭拂玉語氣很平和,瞧不出絲毫喜怒,“讓沈招來見朕。”
    “可是陛下,這營帳……”來福猶豫道。
    營帳都毀了,總不能讓天子光著腳丫被男人抱在懷裏見臣子吧?
    這成何體統。
    “陛下若不嫌棄,可先去臣的營帳,”謝無居低聲道,“臣尚未就寢,被褥床榻都是幹淨的。”
    “可。”蕭拂玉點頭。
    一炷香後,謝無居營帳內。
    天子雙腿交疊坐在主位上,因暫且未尋到合腳的新靴,隻得赤腳踩在一個小太監的背上。
    沈招進來時便是這番情形,那趴在小皇帝腳下墊腳的小太監麵紅耳赤,鬼知道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東西。
    “陛下,臣來請罪,”沈招撩起衣擺跪下,眸中帶著鬱氣。
    蕭拂玉沒說話,也沒讓他起身。
    不論是天子營帳,還是莫名其妙從山坡之上滾下來的天子禦駕,都是驍翎衛一手操辦。
    今夜之事隻有兩種可能。
    要麽是沈招動的手,要麽是驍翎衛裏出了奸細。
    蕭拂玉垂下眼,審視麵前的男人。
    沈招本就是反派,既然寧徊之注定會因主角攻的身份受上蒼庇佑,那麽沈招又何嚐不能被上蒼蠱惑劍走偏鋒呢?
    畢竟原書裏,男人本就離造反不遠了。
    “方才營帳倒塌,禁衛軍統領及所有驍翎衛皆來請罪——
    沈愛卿,那個時候,你在哪裏?”蕭拂玉滿腹懷疑化作溫情笑意,隻是這笑意不達眼底。
    沈招望著他,從袖中摸出那塊不過指甲大小的碎銀,遞到他麵前。
    “陛下讓臣去尋丟掉的銀子。”男人麵無表情道,“陛下忘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