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那陛下引誘臣親嘴,又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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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參與春闈的學子尤為多,禦書房裏的議事聲一直持續到夜裏。
    “陛下,喝口茶潤潤嗓子,”來福奉上茶。
    “今日暫且這樣,兩位愛卿先退下吧,”蕭拂玉抿了口茶,眉眼難掩疲倦。
    待人都退下,他放下茶盞,亦起身離開了禦書房。
    “回養心殿。”
    蕭拂玉閉眸倚在轎輦上。
    一炷香後。
    “陛下,到了。”來福提醒道。
    蕭拂玉睜開眼,眸光觸及養心殿台階旁坐著的身影,微微一頓。
    男人也瞧見了天子儀仗,從台階上起身,隔著變暖的春風與他遙遙相望。
    沈招今日未曾穿飛魚服,換了身寬袖的深色常服,那雙狹長凶狠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眼白血絲密布,略有憔悴,似乎許久不曾好好睡過。
    左側衣袖鼓起,也不知藏了什麽寶貝。
    “不是病了?”蕭拂玉噙著笑,“又跑進宮來做什麽?”
    “臣有話說與陛下。”
    蕭拂玉抬手,來福連忙上前扶著他走下轎輦。
    “進來吧。”
    蕭拂玉並未看沈招,目不斜視進了養心殿。
    殿內,所有宮人都被揮退下去。
    蕭拂玉倚在貴妃榻上,隨意打量他:“一月不見,愛卿清減不少。”
    沈招跪在他腳邊,啞聲道:“臣送陛下的花燈……”
    蕭拂玉:“燒壞了,自然就扔了。”
    “怎麽,你今日入宮,就是來找朕追究一月之前的事?朕讓你閉門思過,莫不是就躲在屋子裏咒了朕一個月?”蕭拂玉脫了靴的腳尖挑起他的下巴,溫聲道,“從來沒有旁人配追究朕做過什麽事,沈愛卿,你也不配。”
    “臣不是來追究,”沈招頓了頓,“臣是來謝恩。”
    蕭拂玉訝異挑眉:“謝哪門子的恩。”
    “謝陛下燒毀花燈之恩。”
    “……”
    四目相對,蕭拂玉起了點興味,勾唇輕笑:“說來聽聽。”
    卻見沈招從袖中摸出來一盞新的花燈。
    依舊是金龍戲燈的圖案,隻是燈壁不再是紗布密織,而是琉璃。
    “這盞花燈,比從前的更大,更亮,更配得上陛下的身份。”
    沈招看著他,眸底壓抑的東西蕭拂玉看不透,唯獨能品出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琉璃做的燈壁,哪怕陛下丟進炭盆用火燒,也燒不壞了。”
    “禁足思過一月,愛卿竟令朕刮目相看,”蕭拂玉接過燈柄,敷衍打量,“隻可惜,花燈不論是被燒毀,還是重做,都算不得什麽。”
    “花燈算不得什麽,那陛下引誘臣親嘴,又算什麽?”沈招幽幽盯著他。
    蕭拂玉忍俊不禁,低頭拍了拍他的臉,“朕怎會知道?這個問題應該問不是斷袖的愛卿自己才對。”
    “一邊厭惡男人,一邊又要親朕的嘴,算什麽呢?總不會是像寧徊之一樣,一邊標榜自個兒清高,一邊又舍不得朕的恩寵吧?”
    “臣不清高,走到今日亦從不靠天子恩寵,”沈招陰翳的眸子一瞬不瞬注視他,牽過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惡狠狠道,“陛下,臣為何會去搶帕子,您當真一點也……”
    小腹傳來饑餓的叫喚聲,打斷了男人接下來的話。
    他俊臉繃著,似乎像當做什麽都沒聽到。
    “愛卿餓了,”蕭拂玉指腹輕柔撫摸沈招麵頰,“沒用晚膳就跑進宮,這麽急作甚?朕又不會拋下江山皇位和什麽野男人跑了。”
    沈招微微側過頭,犬齒咬住他的指尖,又被他扇開。
    “愛卿,你和糖葫蘆一樣喜歡咬朕的手。”
    “那蠢狗也就隻能咬咬陛下的手。”沈招啞聲道。
    何其相似的對話,卻隔了整整一個月。
    這一個月,沈招大部分時候都將自己鎖在屋子裏。
    他以為自己該憤怒,該怨恨,該做些表麵功夫,待禁足懲罰一過依舊陽奉陰違做他的奸臣。
    可每一日,他都能從那群嘴碎的驍翎衛口中得知很多事。
    比如,陛下今日和謝無居以視察玄機營的名義去踏春;
    比如,陛下昨日和陸長荊以暗中考察科舉學子的名義去遊湖;
    比如,陛下明日還要去探望同樣被禁足思過的季纓,還讓太醫親自留府照料,君臣之誼成為佳話。
    他的確要怨恨。
    他怨恨得想將這些男人都殺光。
    但比怨恨更先刺穿他心口的毒,是他想見蕭拂玉,十萬火急,刻不容緩,時時刻刻,夢裏夢外,都想見蕭拂玉。
    見那個三心二意,玩弄人心,薄情寡義,引誘他又作踐他的天子。
    見到蕭拂玉坐在轎輦上的第一眼,他想,陛下瘦了。
    可隨即又反應過來,其實蕭拂玉沒瘦。
    隻是他錯過了早春,朱雀大街上的花燈早已沒人買了,還傻傻以為上雲京的雪沒來得及化掉。
    他落到今日下場,和那些蠢貨一樣被人當狗玩,又算什麽?
    和花燈一樣,不算什麽嗎?
    “來福,”蕭拂玉喚道。
    “陛下?”來福在殿外應聲。
    “讓禦膳房備膳,”蕭拂玉朝沈招笑了笑,“朕要待客。”
    蕭拂玉欲抽回貼在男人麵頰上的手,被沈招死死按住。
    “沈招,不論你方才沒說完的話是什麽,朕讓你閉門思過,隻是想讓你明白一點,”蕭拂玉淡淡道,“你私底下如何揣測朕,朕不管,想從朕這裏得到什麽,朕也不管,但你第一眼看到的朕,必須是你的君主。”
    “回答朕,這一月閉門思過,愛卿覺得自己有長進麽?”
    沈招放開了蕭拂玉的手。
    “這樣調教人的話,陛下也會對旁人說麽?”沈招望著他,指骨勾著他的衣擺,“還是隻有臣如此?”
    蕭拂玉斜睨他,輕輕一腳將人踹開:“是隻有你欠管教。”
    “朕讓禦膳房備了膳,愛卿去偏殿候著吧。”
    沈招舔了舔唇,“可臣方才的話還未說完。”
    “不急,”蕭拂玉慢慢撫摸花燈上的金龍,“朕等你吃完。”
    “這算是臣獻花燈的獎勵麽?”沈招低聲問,“一盞不算什麽的花燈?”
    蕭拂玉不置可否,隻是勾著繾綣溫柔的笑回望他,“若愛卿希望是這樣,那麽也可以是。”
    “因為這對朕來說,也不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