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辰的家族老宅藏在阿爾法星最古老的星域裏，白牆如霜，廊柱上爬滿星銀藤蔓，連空氣都帶著種不容置喙的肅穆。蘇糯攥著淩辰的手站在玄關時，聽見自己心跳得像揣了隻撲騰的星雀——她第一次見淩辰的父母，是在這種明顯帶著審視意味的家族晚宴上。
    淩辰的母親端坐在主位，銀灰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目光掃過蘇糯時，像精密儀器在掃描數據“聽說蘇小姐是oa星來的？家裏是……星植培育戶？”
    蘇糯剛點頭，旁邊淩辰的父親就放下水晶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的聲響在寂靜的餐廳裏格外清晰“淩家曆代都是聯盟高階指揮官，淩辰未來要繼承家族艦隊，他的伴侶需要……”
    “父親。”淩辰突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緊繃的弧度。他下意識將蘇糯往身後拉了拉，指尖冰涼——蘇糯能感覺到他在發抖，那是被家族壓力籠罩時，他從小到大藏不住的本能反應。
    她反手攥緊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去。然後她往前一步，剛好站在淩辰身側，抬眼時眼睛亮得坦蕩“叔叔阿姨，我知道淩家很厲害，淩辰也很優秀。但我不是來攀附什麽的。”
    淩母眉峰微蹙“蘇小姐，我們不是……”
    “我知道您想說什麽。”蘇糯笑了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語氣卻異常認真，“您擔心我配不上淩辰，擔心我幫不了他，甚至擔心我會拖累他，對嗎？”
    她頓了頓，目光轉向淩辰，見他正怔怔地看著自己，便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像是在說“別怕”。然後才轉回去，一字一句道“五年前我剛到基地，訓練時差點被失控的機甲誤傷，是淩辰撲過來把我推開的。他那時候自己胳膊被劃了道口子，卻還在問我有沒有事。”
    “他心思細，會記得我不愛吃星椒，會在我出任務前偷偷往我背包裏塞能量糖，會在我哭的時候笨拙地拍我的背，說‘沒事的’。”
    蘇糯的聲音很輕，卻像水滴落在玉盤上，清晰地撞進每個人耳朵裏“淩家需要的是能輔佐他的伴侶，可淩辰需要的，是能看穿他敏感，接住他不安，在他累的時候讓他靠一靠的人。這些，我都能做到。”
    淩父的臉色沉了沉“婚姻不是兒戲，關乎家族榮譽——”
    “榮譽是淩家的，可日子是淩辰的。”蘇糯沒退縮，眼神亮得像淬了光，“他在你們麵前總是緊繃著，連笑都不敢太放鬆，可在我身邊，他會變回那隻愛撒嬌的黑貓，會把尾巴繞著我的手腕打呼嚕。你們希望他成為完美的指揮官，可我隻希望他能活得輕鬆點。”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對著兩位長輩鞠了一躬，動作標準又帶著點孩子氣的鄭重“我家是種星植的，確實沒什麽大背景。但我爸媽教我，喜歡一個人就要好好對他，要敢承擔，不退縮。我喜歡淩辰，不是一時衝動，是想跟他過一輩子的。請你們相信我，也相信他選人的眼光。”
    說完她側過臉，正好對上淩辰的目光。他眼裏像是落了星子，亮得驚人，之前緊繃的肩膀不知何時放鬆了，尾尖在衣擺下悄悄翹著，帶著種被保護後的雀躍。
    餐廳裏靜了很久。淩母看著蘇糯，又看看自家兒子那副明顯被戳中心事的模樣，眼底的冰霜似乎融了點。淩父沉默地喝了口酒，喉結滾動了一下。
    “你剛才說，”淩父終於開口，語氣緩和了些，“他會在你身邊打呼嚕？”
    蘇糯趕緊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嗯！他化獸形的時候，隻要我摸他的尾巴根，就會呼嚕得像台小引擎！”
    淩辰的耳尖“騰”地紅了，伸手想捂她的嘴，卻被她笑著躲開。
    一直沒說話的淩家老爺子突然“嗬”地笑了一聲，敲了敲桌麵“行了，吃飯吧。星植戶怎麽了？我年輕時候還追過星際牧民家的姑娘呢。”
    淩父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些，淩母看蘇糯的眼神也柔和了。蘇糯偷偷拽了拽淩辰的袖子，衝他眨眨眼，像隻偷到糖的小錦鯉。
    晚飯後淩辰送她出門，夜風帶著星塵的涼意。他突然停下腳步，把她圈在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低低的“剛才……謝謝你。”
    “謝我什麽呀？”蘇糯往他懷裏鑽了鑽，“我隻是說真話而已。而且，保護淩辰是我的責任呀。”
    淩辰沒說話，隻是收緊了手臂。蘇糯能感覺到他胸腔裏的震動，像極了他化獸形時滿足的呼嚕聲。
    遠處老宅的燈光暖黃，映著兩人交握的手。蘇糯知道，這隻是開始，但隻要他們一起，再難的路，也能走得穩穩當當。就像她總能找到藏在雲層後的星星，而他總能在她身後，做她最堅實的依靠。
    星曆348年的夏末，聯盟在貝塔星的濱海基地舉辦慶典。蘇糯穿了條月白色的連衣裙，裙擺被海風掀起時，像朵綻放在浪尖的雲。她赤著腳踩在細沙上，發梢沾著細碎的鹽粒，轉身朝淩辰笑時，陽光落進她眼裏，晃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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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辰！你看我撿到什麽！”她舉著枚半透明的星貝跑過來，白裙掃過沙灘，留下淺淺的痕跡。淩辰站在原地沒動，目光像被磁石吸住，從她泛紅的臉頰滑到裙擺下露出來的腳踝，又落回她亮晶晶的眼睛上。
    直到蘇糯跑到他麵前，踮腳把星貝往他眼前湊，他才猛地回神，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好看。”他說，聲音有點發飄，不知道是在說星貝，還是在說她。
    蘇糯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捏著星貝往他手心塞“問你呢，這個是不是很特別？”
    “嗯。”淩辰應著，手指卻輕輕抓住她的手腕。海風把她的發絲吹到他手背上，帶著點微鹹的暖意。他低頭看著她，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突然問“蘇糯，你……真的選定我了嗎？”
    蘇糯愣住了。她很少見淩辰露出這樣的神情，像隻不安的幼獸，眼底藏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惶恐。她順著他的目光往遠處看，慶典的人群裏，淩家大哥淩曜正端著酒杯站在遮陽傘下，身姿挺拔，談笑間自有氣度——那是淩辰從小追著跑的影子，是家族長輩嘴邊“你該學學你哥”的範本。
    她心裏忽然軟了。反手握住淩辰的手，把他的指尖貼在自己臉頰上，溫度燙燙的“傻瓜，我不是早說了嗎？”
    “可我……”淩辰想說什麽，卻被她用指尖按住嘴唇。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蘇糯笑起來，眼裏的光比海浪還亮，“淩曜很優秀，像恒星一樣耀眼。可你不一樣啊，你是淩辰，是會把星露花蜜偷偷裝給我，是會在我生病時把粥煮糊，是會化成形黑貓讓我揉肚子的淩辰。”
    她湊近了些，聲音像海風一樣纏纏綿綿“我選的從來不是‘淩家二少爺’，就是你啊。”
    淩辰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裏隻有他的影子，沒有絲毫猶豫和比較。海浪拍打著沙灘，發出溫柔的聲響，像是在為她的話伴奏。
    不遠處，淩曜放下酒杯，目光落在他們身上。他比淩辰年長五歲，從小就是家族的驕傲，習慣了弟弟沉默地跟在身後。可此刻看著那個穿著白裙的姑娘仰頭望著淩辰，眼裏的堅定和親昵幾乎要溢出來時，他忽然笑了笑。
    他這個弟弟，看似冷淡疏離，實則把所有柔軟都藏得極深。以前他總覺得淩辰太過敏感，不像個能扛事的alpha，直到看見蘇糯——她像道穿透雲層的光，不僅照亮了淩辰藏起來的溫柔，還把那份敏感當成了寶貝。
    蘇糯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頭看過去，衝他露出個大大的笑臉，還揮了揮手，像隻打招呼的小錦鯉。淩曜也抬手示意了下，眼神裏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縱容。
    “你哥在看我們呢。”蘇糯轉回來，拽了拽淩辰的袖子，“走，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淩辰沒動，隻是把她的手抓得更緊了些。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像落下一片羽毛“不去。”
    “嗯？”
    “再陪我待一會兒。”他說，聲音裏帶著點難得的耍賴意味，“就我們兩個。”
    蘇糯笑了，任由他牽著自己往海邊走。浪花漫過腳背，涼絲絲的。淩辰脫下外套鋪在沙灘上，讓她坐下，自己則挨著她半蹲著，尾巴不受控製地冒出來，黑色的尾尖輕輕勾著她的裙角。
    “你看，”蘇糯指著遠處躍出海麵的星魚，“它們都在為我們高興呢。”
    淩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卻忍不住上揚。他知道，或許他永遠成不了像大哥那樣耀眼的人，但此刻握著的這份溫暖，已經足夠讓他對抗所有不安。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白裙和黑衣交疊在一起，像幅被海風浸潤的畫。淩曜站在原地看著，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心裏忽然覺得，或許淩辰比他幸運——他得到了家族的期待，而淩辰，得到了能照亮他整個世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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