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燼一燼城:自眺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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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的風總裹著沙,吹得“萬仞閣”的腳手架吱呀作響。十二歲的燼城縮在竹梯縫隙裏,懷裏揣著塊燒焦的木炭,指尖在粗糙的木頭上飛快勾勒——飛簷的弧度、鬥拱的榫卯、窗欞的花紋,連遠處城牆的垛口,都被他細細畫在了木頭上。
他是建築奴隸的孩子,從記事起就跟著父親在工地上打轉。別的孩子忙著撿木柴、搬石料時,燼城總盯著工匠們砌牆、架梁,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父親怕他惹禍,總把他鎖在工棚裏,可他總能偷偷溜出來,找塊木炭就在地上畫,畫那些拔地而起的樓閣,畫那些他從沒見過的、隻在工匠口中聽過的“天上宮闕”。
“小心被監工看見!”父親找到他時,總免不了一頓揍,可下次燼城還是會偷偷跑出來。他太癡迷那些建築了,癡迷到能記住每一塊磚的位置,能算出每一根梁的承重,甚至能指出工匠們圖紙上的錯漏。有次工匠們按圖紙搭鬥拱,總也合不上榫卯,燼城怯生生地遞上自己畫的草圖,指出其中一處角度偏差,竟真的讓鬥拱嚴絲合縫。
工匠們都驚了,說這孩子是“天生的匠人”。可在這北境的工地上,“天賦”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監工隻當他是個會耍小聰明的奴隸崽子,賞了他半塊幹餅,轉頭就忘了這回事。
燼城不在乎,他依舊每天躲在腳手架後畫畫。他的木炭用完了,就用燒黑的石子;木頭畫滿了,就畫在磚頭上。他畫的“萬仞閣”越來越精細,連飛簷上銅鈴的紋路,都被他描摹得栩栩如生。他總想著,等萬仞閣建成了,他要站在最高的飛簷下,看看遠方是不是真的有工匠們說的“水榭亭台”,是不是真的有不用被鐵鏈鎖著、能自由蓋房子的地方。
變故是在萬仞閣封頂那天來的。北境貴族趙侯帶著仆從來看新閣,剛踏上台階,就看見角落裏的燼城——孩子正蹲在地上,用石子畫著萬仞閣的剖麵圖,神情專注得忘了周圍的一切。
“這崽子在畫什麽?”趙侯的聲音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監工連忙上前,剛要嗬斥燼城,卻被趙侯攔住。他走過去,低頭看著地上的畫,眼裏漸漸露出驚奇“竟能把萬仞閣的結構畫得如此清楚,倒是個有趣的玩意兒。”
燼城被嚇得渾身發抖,想把畫擦掉,卻被趙侯的仆從按住。趙侯蹲下身,用靴尖挑著燼城的下巴,語氣輕佻“你叫燼城?以後跟本侯走,本侯讓你住金屋,穿綢緞,每天給本侯畫好看的房子,好不好?”
周圍的奴隸和工匠都屏住了呼吸,誰都知道,被貴族看中,是多少奴隸求之不得的機會。可燼城卻猛地搖頭,聲音帶著哭腔“我不要住金屋,我想在這裏蓋房子,我想看著萬仞閣完工……”
“放肆!”趙侯的臉色沉了下來,“本侯給你體麵,你倒不識抬舉?你以為你是匠人?你不過是個奴隸崽子,能做本侯的寵物,已是天大的恩賜!”他揮手讓仆從把燼城綁起來,“帶回去,好好教他規矩,讓他知道誰才是他的主子。”
當晚,燼城被關在趙侯府的柴房裏。他看著窗外的月亮,想起父親曾說,萬仞閣的飛簷能觸到月亮,想起自己畫了無數遍的遠方。他不要做寵物,不要被關在金屋裏,他要的是握著刨子、鋸子,蓋出自己想蓋的房子,要的是站在自己築的樓閣上,看一眼真正的遠方。
深夜,燼城趁守衛熟睡,偷偷解開繩子,從柴房的狗洞鑽了出去。他不知道該往哪走,隻憑著記憶往萬仞閣的方向跑。北境的夜很冷,沙礫硌得他腳生疼,可他不敢停,他怕被抓回去,怕再也見不到萬仞閣,再也畫不了自己想畫的建築。
天快亮時,燼城終於跑到了萬仞閣腳下。腳手架還沒拆,月光灑在嶄新的樓閣上,泛著冷白的光。他順著竹梯往上爬,手腳因為緊張和寒冷不停發抖,好幾次差點摔下去,可他咬著牙,一步一步往上爬——他要去最高的飛簷,去看他夢寐以求的遠方。
終於,他爬到了萬仞閣的頂層飛簷下。風比在地麵時更烈,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他扶著冰涼的簷角,抬頭望向遠方那裏沒有水榭亭台,隻有連綿的沙丘,可在他眼裏,那片沙丘卻像極了他畫紙上未完成的地基,等著他去砌磚、去架梁。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侯的仆從追來了。“抓住他!別讓他跑了!”呼喊聲越來越近,像催命的鼓點。
燼城回頭看了一眼,仆從們已經爬上了頂層,正朝著他撲來。他笑了,笑得很輕,像風拂過簷角的銅鈴。他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眼前的遠方,又仿佛要擁抱他那些沒畫完的圖紙、沒蓋完的房子。
“我不要做寵物……”他輕聲呢喃,聲音被風吹散,“我要蓋房子,要握刨子,要……”
話音未落,他縱身跳下。
晨光恰好刺破雲層,灑在萬仞閣的飛簷上,也灑在墜落的少年身上。仆從們衝到簷邊時,隻看見少年落在地麵的身影,像一片被風吹落的葉子,懷裏還緊緊攥著那塊燒焦的木炭——那是他畫了無數遍建築的工具,是他唯一的念想。
後來,萬仞閣成了北境的地標,往來的人都誇它宏偉壯觀,卻沒人知道,曾有個叫燼城的奴隸孩子,用一塊木炭畫遍了它的每一處細節,用生命守住了自己築夢的初心。
隻有每當風吹過萬仞閣的飛簷,銅鈴發出“叮鈴”的聲響時,仿佛還能聽見一個少年的聲音,輕輕回蕩在北境的風沙裏“我還想蓋房子,還想……畫遍天下的樓閣啊……”
萬仞閣的銅鈴,在北境的風沙裏響了百年。
往來的旅人總會指著最高的飛簷說“聽說這閣子蓋成時,有個孩子從上麵跳了下去。”卻少有人知,那孩子曾揣著塊焦木炭,在工地上畫了無數遍飛簷的弧度。
後來看管樓閣的老仆,總在清晨發現簷角下有新鮮的木炭痕——不是雜亂的塗鴉,是鬥拱的榫卯、窗欞的花紋,像有人夜裏悄悄來,續完了沒畫完的圖。
風過時,銅鈴輕響,老仆總說聽見了少年的聲音,細得像沙粒“你看,這飛簷,和我畫的一樣呢……”
風沙卷過,木炭痕被埋進塵土,可那點藏在磚縫裏的築夢心,卻陪著萬仞閣,守了一年又一年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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