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三指尖劃過潛水艇觀察窗的玻璃，窗外是流動的蔚藍，成群的熱帶魚拖著斑斕的尾鰭掠過，細碎的光斑透過海水灑在他懷中的骨灰盒上。莎莉的靈魂就懸浮在他肩頭，暖棕色的眼眸癡癡地望著他，指尖一次次伸向他的發梢，卻每次都穿空而過。
    “莎莉，你看那片珊瑚礁，淩二說人魚族的棲息地就在附近。”風三的聲音溫柔得像海風，他輕輕撫摸著骨灰盒上的木紋，“等見到人魚族，我就把你的骨灰撒進他們守護的海灣，那裏的海水是暖的，還有好多發光的水母，像你說過的沙漠星星。”
    莎莉的靈魂在他身邊盤旋，眼眶泛起透明的水霧。自她斷尾倒下的那一刻起，她的意識就沒真正消散過。她看著風三抱著她的身體衝進迷霧醫院，看著他紅著眼眶聽安逸說“救不回來了”；看著沙比在城牆下叫囂，被安可踩斷尾針時，她幾乎要歡呼出聲——那個折磨了她一生的惡魔，終於得到了報應。
    風二和花栗的婚禮上，她坐在風三身邊的空位上，看著穿著婚紗的倉鼠雌性笑靨如花，看著風三舉起酒杯時眼底的釋然。她多想也端起一杯漿果茶，對他說一句“新婚快樂”，可她的手隻能穿過杯壁，連一絲溫度都觸不到。
    “他們都叫風二‘風黎’了，是花栗給取的，晨光的意思。”風三像是在跟老友聊天，指尖輕輕敲了敲骨灰盒，“你說你要是能看到，會不會也覺得這個名字很好？你母親要是知道你終於自由了，一定也會為你開心。”
    莎莉的靈魂貼在他臉頰旁，感受著他說話時的溫熱氣息。這一路，他把她的骨灰盒護得極好，睡覺時放在枕邊，吃飯時擺在桌角，連淩二想借珍珠項鏈研究人魚族飾品，都被他嚴肅拒絕“這是莎莉母親的遺物，不能隨便動。”
    她看著他和淩二爭論“深海壓強對骨灰盒有沒有影響”，看著安婭悄悄把暖手的獸皮墊塞到他座位下，看著他對著地圖標注路線時認真的側臉——這個十八歲的少年元帥，明明自己也還帶著青澀，卻把她的遺願當成了最重要的事。
    “以前在沙漠裏，我聽母親說過大海，她說海水是鹹的，能洗去所有痛苦。”風三的聲音低了些，帶著一絲悵然，“我以前總覺得，‘家’就是有親人在的地方，現在才懂，能讓靈魂安穩的地方，也是家。你母親在海裏等你，這裏就是你的家。”
    莎莉的靈魂輕輕靠在他肩上，透明的手指描摹著他的輪廓。她曾以為自己的一生隻會是沙蠍族的生育工具，從未敢奢望過愛與尊重，可這個少年給了她所有——他為她惋惜，為她複仇，為她跨越山海。當風三說“我一定會送你回家”時，她就知道，自己徹底愛上了這個溫柔又堅定的男人。
    “哥，你看前麵！有魚尾的影子！”淩二突然大喊，打斷了風三的絮語。
    潛水艇緩緩上浮，透過觀察窗能看到海麵下浮動的人影——他們有著和淩二相似的魚尾，卻是更柔和的銀藍色，長發隨波飄蕩，周身縈繞著淡淡的光暈。人魚族的族長帶著族人遊過來，對著潛水艇做出友好的手勢。
    風三抱著骨灰盒站起身，安婭已經打開了艙門。鹹濕的海風湧進來，帶著淡淡的海腥味。他走上甲板，人魚族族長看到他懷中的骨灰盒和盒上的珍珠項鏈，眼神瞬間變得肅穆“這是……上一代雌王的珍珠？”
    “您認識？”風三愣住了。
    “這是人魚族皇室的信物，當年莎莉公主被擄走時，就戴著它。”族長歎了口氣，“我們找了二十四年，沒想到……”
    風三的心猛地一緊，他輕輕打開骨灰盒，將裏麵的骨灰捧在掌心“莎莉是沙蠍族前雌王，她臨終前說，想回到大海，回到她母親身邊。”
    就在這時，骨灰盒上的珍珠項鏈突然發出耀眼的白光，莎莉的靈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朝著項鏈飛去。她下意識地看向風三，眼中滿是不舍——她還沒來得及說謝謝，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她有多愛他。
    “莎莉！”風三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伸手想抓住什麽，卻隻撈到一把空氣。
    白光越來越盛，將莎莉的靈魂完全包裹。她看著風三焦急的臉龐，在心中默念了無數遍“謝謝”“我愛你”，然後緩緩閉上眼。當光芒散去，珍珠項鏈恢複了溫潤的光澤，隻是每一顆珍珠裏，都仿佛藏著細碎的光點，像是她含淚的眼眸。
    族長走上前，對著風三深深鞠躬“謝謝你，讓莎莉公主的靈魂得以安息。這串項鏈能感應到皇室血脈，會帶著她的靈魂找到她母親的安息之地。”
    風三捧著珍珠項鏈，指尖微微顫抖。他知道，莎莉真的走了，去見她思念了一生的母親。可他總覺得，她沒有離開——項鏈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暖意，像是她最後留在他身邊的溫度。
    淩二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哥，莎莉姐姐一定很開心，她終於回家了。”
    風三點頭，將珍珠項鏈遞給族長“麻煩您，幫我把她的骨灰撒進海灣，讓她和她母親團聚。”
    族長接過項鏈，轉身跳入海中。珍珠項鏈在海水中發出柔和的光，引導著族長朝著深海遊去。風三站在甲板上，望著那道白光漸漸消失在蔚藍深處，輕聲說“一路走好，莎莉。”
    海風吹起他的白發，帶著鹹濕的氣息。他不知道，珍珠項鏈裏的莎莉，還能透過珍珠看到他——看到他對著海麵揮手，看到他和淩二、安婭笑著討論接下來的旅程，看到他眼中的悵然漸漸被釋然取代。
    “風三，謝謝你。”莎莉在珍珠裏輕聲說，雖然他聽不見，“能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遠處的海麵上，安可和牧風、齊淩站在備用艙的觀察窗前，看著這一幕，紅眸裏滿是溫柔。安可輕輕握住牧風的手“她終於自由了。”
    風三望著平靜的海麵，將手放在心口。那裏好像還殘留著抱著她時的重量，還記著她臨終前的笑容。他知道，莎莉會永遠活在他的記憶裏，活在這片接納了她的大海裏。
    而那串珍珠項鏈，會帶著她的愛與感激，在深海中永遠閃耀，見證著一個女孩從絕望到重生，見證著一段跨越生死的溫柔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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