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艇破開西海的浪尖，朝著迷霧山脈的方向駛去。安婭站在甲板上，紅鷹翼迎著海風舒展，紅發被吹得獵獵作響。她正眯眼觀察遠處的海鷗群，絲毫沒察覺船尾的海麵上，一道銀藍色的身影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那是靈決的侄子，人魚少年靈清。
    靈清今年剛滿十六歲，銀藍長發用珊瑚發扣束在腦後，水眸亮得像淬了光的藍寶石。半個時辰前，他在珊瑚宮殿外撞見站在甲板上的安婭，紅鷹族特有的颯爽身姿、眼底藏不住的銳利與鮮活，瞬間撞進了他心裏。等他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先於理智，跟著潛水艇遊了出去。
    “安婭姐，你看那隻海鷗飛得好快！”淩二的聲音從艙內傳來，打斷了靈清的怔愣。他趕緊潛入水中，隻露出一雙眼睛盯著甲板上的身影，心跳快得像要衝出胸腔——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飛禽族獸人，也是第一次對誰產生這樣強烈的好奇與悸動。
    珊瑚宮殿內，靈決剛處理完臣服長安帝國的後續事宜，就見妹妹靈萍哭哭啼啼地衝進來，手裏舉著一張皺巴巴的獸皮紙“哥！你快看！清兒留書出走了！他說……他說要去迷霧山脈看看，還說想見那位紅鷹族姐姐！”
    靈決接過獸皮紙，上麵是靈清歪歪扭扭的字跡“小叔，我去長安帝國看看世麵，順便找安婭姐姐問飛禽族的事，等我學會了就回來教大家！你別擔心，我帶著靈珠，不會出事的！”末尾還畫了個歪腦袋的人魚笑臉。
    看著這封語氣輕鬆的家書，靈決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這侄子自小被族裏寵著，性子跳脫又執拗，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抬頭看向靈萍哭紅的眼睛，語氣平靜“隨他去吧。”
    “隨他去？”靈萍急得直跺腳，“西海到迷霧山脈那麽遠，沿途還有暗流和凶獸，他一個半大的孩子，要是出事了怎麽辦？而且他明明知道，人魚族輕易不能離開海域！”
    “他帶著靈珠，那是我給的護身信物，能抵擋九階以下的攻擊。”靈決走到窗邊，望著潛水艇消失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縱容，“這孩子從小待在深海，早就想去外麵看看了。長安帝國的安可大人仁慈，安婭姑娘看著也不是蠻橫之人，不會虧待他的。”
    其實他心裏還有一層沒說——靈清性子雖跳脫，卻極有分寸，這次追著安婭而去，多半是動了少年人心思。當年他不也為了莎柯，守了二十四年嗎？年輕人的心動與勇氣，本就該被溫柔對待。
    “可……可他要是不回來怎麽辦？”靈萍還是不放心，眼淚掉得更凶了。
    “他會回來的。”靈決的語氣帶著篤定，“迷霧山脈雖好，但西海才是他的家。而且，他不是說要學飛禽族的事回來教大家嗎？這孩子，向來說到做到。”
    靈萍看著哥哥篤定的眼神，哭聲漸漸小了。她知道哥哥向來心思縝密，既然他說沒事，那清兒應該真的不會有危險。隻是一想到侄子第一次離開家，她心裏就酸澀得厲害“那……那我們要不要給安可大人傳個信，讓她多照看一下清兒？”
    “不必。”靈決搖搖頭，“讓他自己闖闖也好。溫室裏的人魚長不出能對抗風浪的鱗片，他總要學會自己麵對外麵的世界。”
    此時的海麵上，靈清正奮力擺動魚尾，追著潛水艇的尾波。他看著甲板上安婭偶爾抬手整理發絲的動作，嘴角忍不住上揚。剛才在宮殿外，他聽到安婭說好奇海域有沒有飛禽族，其實他好想衝上去說“雖然沒有，但我可以聽你講”；聽到她擔心風三和淩二的安全，又覺得這位姐姐既強大又溫柔，和族裏那些嬌弱的人魚姑娘完全不一樣。
    潛水艇突然放慢了速度，安婭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低頭朝海麵望去。靈清嚇得趕緊潛入深海，等他再探出頭時，隻看到安婭疑惑地皺著眉，隨即轉身走進了艙內。他鬆了口氣，卻又有點失落——剛才要是能和她打個招呼就好了。
    他不知道，艙內的安婭正對著風三挑眉“剛才好像有東西在跟著我們，你有沒有感覺到？”
    風三剛把靈決給的玉佩收好，聞言愣了一下“沒有啊，淩二，你呢？”
    淩二搖了搖頭，正擺弄著靈決送的深海貝殼“沒有呀，是不是海魚群？西海的魚特別多，經常跟著船跑。”
    安婭皺了皺眉，也沒再多想。或許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畢竟剛從深海出來，還不太習慣海上的動靜。
    船尾的海麵上，靈清看著安婭的身影消失在艙內，輕輕吐了個泡泡。他知道自己不能靠得太近，不然肯定會被發現。但沒關係，他有的是耐心，反正從西海到迷霧山脈要走三天，他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和那位英姿颯爽的紅鷹姐姐認識。
    他擺動魚尾，繼續跟在潛水艇後麵，銀藍色的身影在海麵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海風帶著遠處的鹹味吹來，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迷霧山脈的模樣，看到了安婭笑著聽他說話的樣子。
    珊瑚宮殿裏，靈決將靈清的家書折好，放進貼身的口袋裏。他看向水晶棺中靜靜躺著的珍珠項鏈，輕聲說“莎柯，你看，年輕真好，有勇氣追著心動的人跑，有機會去看更遠的世界。”
    珍珠項鏈微微泛光，像是莎柯的回應。靈決笑了笑，轉身走向議事廳——人魚族剛臣服長安帝國，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他得盡快安排好，等靈清回來時，要讓他看到一個更加強大的西海。
    海風吹拂著海麵，潛水艇載著思念與新生，朝著家的方向駛去。船尾的浪尖上，人魚少年的身影始終緊隨其後，帶著少年人的心動與勇氣，追向那道讓他一眼心動的紅影。而深海的珊瑚宮殿裏，兄長縱容的目光與姑姑牽掛的眼淚，都化作了最溫柔的守護，等著他帶著滿身故事，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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