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靜安艱難喘著氣，謝明揚皺著眉去揩他嘴角不斷湧出來的血。
    他明明看不見，卻像是要將謝明揚現在的樣子看清。
    “你...你得要他”
    趙柏月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人群裏。
    “為什麽？”謝明揚問他。
    他艱難喘了兩口氣，眼角又滑下眼淚，道：“我破不了這個局，救不了你”
    這句話，他說的雖然有氣無力，但是很完整。
    “信我..他能..”
    他抓著謝明揚的手臂，微微用力。
    突然。
    謝明揚感受到人群裏有股冰冷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那感覺讓她後背不由一冷。
    她立刻回頭去看，卻隻看見了湧動的人潮。
    他在人群裏掃了幾眼，都沒能看清到底是誰，才作罷。
    “知道了”她回答靜安。
    她知道，那不是錯覺。
    有人要她死，是個藏在暗處的人，比這些世家都可怕的人。
    “好險啊宿主，差點就被發現了”
    唐蘊拉了拉頭頂的帷帽，低著頭沉默著隨著人群往山下走。
    身旁跟著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抓著她的手臂，麵容有些驚惶，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唐蘊不說話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別害怕。
    0017看著她怯懦的樣子，扶額無奈。
    “你說他們為什麽要選她為女主啊，要不是謝明揚太殘暴，我還挺喜歡她當女主的”
    人群堵在了山腰上。
    唐蘊站著歇氣，才搭理它。
    “你很閑是吧？”
    0017一臉問號，道：“不啊，剛才怕靜安亂說話，我一直在調他的生命值，忙壞了”
    唐蘊斜睨它一眼。
    “你有八卦的時間，不如趕緊去想辦法讓她黑化值上升”
    0017摸著頭不好意思。
    “我也沒想到啊，靜安這一死，還能把她黑化值往下拉一大截”
    “閉嘴吧”
    唐蘊沒好氣瞪它一眼。
    旁邊的唐梔眼淚汪汪，有人剛才踩到了她的腳，怕唐蘊生氣，她憋著沒哭出來。
    0017看她，又開始吐槽：“不是，她也太嬌弱了吧”
    唐蘊瞥唐梔一眼，閉目斂了斂情緒。
    “嬌滴滴的小白花和腹黑強權男主才般配”
    0017嗤之以鼻。
    靜安已經發不出聲音了，隻在微微喘著氣。
    雪太大了，幕布已經有些兜不住了，白刀客們翻上柱子去清理。
    靜國寺已經隻剩下僧人和謝明揚帶來的人了。
    靜安眸子緊閉著，難受又痛苦抓著謝明揚的衣角。
    謝明揚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撫他。
    住持見狀，走上前來，猶豫了半天，才道。
    “他說推不了一萬次了，他就推二十八次，如今，還差一次”
    住持不理解他為什麽執著要去推萬世鍾，可他知道，謝明揚和靜安之間，一定有什麽是他們看不到的。
    他們之間熟悉的像是相處了很久的故人。
    今日的靜安，也不像平常。
    謝明揚愣在了原地。
    旁邊的小沙彌聞言，睜著紅紅的眼睛，問：“為什麽要推二十八次？”
    謝明揚沒有回答。
    夏至垂眸去看謝明揚。
    謝明揚垂著眸子，看不清她的神色。
    靜安揪著她的衣服，像是在懇求。
    謝明揚終於還是歎了口氣。
    強大的靈氣刮動了山頂的風，雪被她的靈氣震得飛飛揚揚。
    咚！！
    萬世鍾響了，聲音莊嚴又肅穆。
    響徹了整個中都，飄向更遠的地方。
    咚！！
    碩大又笨重的萬世鍾被她的靈力驅動著，在此刻，長鳴在了整個山巔。
    聽著長鳴的鍾聲。
    下山的民眾們都不由回頭去看。
    “怎麽回事？”
    “是誰在推轉經筒？”
    “肯定是那位謝大小姐”
    “她推萬世鍾做什麽？”
    “祈福？”
    人群裏響起了嘲諷的聲音。
    “胡說八道，她罪孽如此深重，佛祖不會保佑這種人的”
    “就是，如今身上又背了條人命，不下地獄就不錯了，推了也是白推”
    謝明揚不知道這些人私下怎麽說她，即便是知道了，現在的她也不在乎了。
    靜安的手終於緩緩鬆了，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了卻了什麽夙願。
    鍾聲長鳴，一聲又一聲。
    他的嘴角緩緩揚了起來，他笑了。
    剩下的最後一口氣，他艱難著開口，謝明揚俯下身去聽。
    “謝明揚....下一世，小僧一定為你轉一萬次萬世鍾，望你能得償...所願....”他說。
    說完，他的呼吸就停了。
    察覺人沒了氣息，謝明揚好半天都沒緩過來。
    “嗚嗚嗚嗚”
    靜國寺的沙彌們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師叔太可憐了...”
    他誦讀了上萬遍的轉世經，如今，輪到了自己。
    他的禪房裏，此時，謝明揚的那幅畫正隨風擺動著，寂寥又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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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機會再換新的畫了。
    謝明揚的臉隱在黑暗裏，看不清到底是什麽表情。
    靜安靠在她的肩頭，像是睡著了一樣，嘴角還留著笑。
    他白色的袈裟沾上了血，謝明揚隻覺得刺眼，想伸手去拂幹淨，可隻是將那塊血汙跡染得更大了，就是弄不幹淨。
    “謝軟軟？”
    夏至叫她的名字。
    “嗯？”
    謝明揚輕輕應了她一聲，沒有回頭，也沒有放下靜安。
    不知道謝明揚在想什麽，也許是覺得靜安會冷，她單手將自己的大氅給解了下來，蓋在了靜安的身上，將人放開了。
    住持和大師傅一眾人哭得泣不成聲，將靜安抱在懷裏。
    他是最有天分的弟子，也是最勤奮的弟子。
    師傅們喜歡他的聰慧，也心疼他的處處妥協。
    他的善心害了他。
    可若沒有善心，他也不配做世人口中的金蓮佛陀。
    一開始始於謝明揚的算計，謝明揚從中完美脫身，躋身世家巔峰，用靜安的佛陀之力，疊加了自己能與寧莫天一搏的籌碼。
    可最後，這場算計裏，靜安以自己的命，為這場兩世的糾葛畫上了句號。
    他說欠謝明揚的，可謝明揚從他的話裏聽出來了。
    他嚐試過救她，他想救她。
    不管是真的假的，謝明揚現在隻想當那是真的。
    下山的路，泥濘又崎嶇。
    謝明揚走在前麵，夏至幫她撐著傘走在一旁。
    “我是不是錯了？”
    她低著頭走路，沒征兆突然出聲。
    夏至麵色微頓，思索片刻，道：“謝明揚不會錯”
    謝明揚輕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山頂的鍾聲隨著謝明揚下山，逐漸停了。
    二十八次的鍾聲。
    謝明揚死的時候是二十七歲，加上這一次，正好二十八次。
    那她的鍾聲比他多敲了上百次。
    望他能忘卻這一切，重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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