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被冷風吹起來，鵝毛的雪從車窗裏飄進來，落在他染了血的臉上，化成了水。
    他有些迷茫看著灰茫茫的天。
    眼前卻突然像是出現了那雙複雜的眼。
    他在那時候的花燈節，看見了謝明揚的那雙眼睛。
    漂亮，卻藏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穩。
    他想成為謝明揚那樣的人，從泥濘中掙紮出來，可他總覺得自己差點運氣。
    “他是我的了”
    他耳邊突然回想起謝明揚的那句話，她張揚，自信，像是所有事都勝券在握。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出聲。
    “掉頭，掉頭！”
    車夫被他瘋狂的樣子嚇了一跳，看他依舊抵著臨安公主的脖子，不敢遲疑，按他的命令掉頭。
    “去謝家！”
    他吩咐車夫。
    臨安已經嚇暈過去了。
    趙柏月身上一直在流血，但是他不敢懈怠。
    小鬆和他的命，此刻都在自己手裏。
    他要賭一把。
    白刀客來稟報說趙柏月挾持臨安公主正趕來謝家的時候，眾人都有些驚慌。
    連謝明揚臉色都不是很好。
    現在可不是跟趙家對上的好時候。
    而且，剛在前一刻，施家的人已經過來請了，同意謝明揚的談判，隻要謝明揚肯讓祁儀征救施雄。
    “小姐，趙柏月肯定是衝著您來的，咱們從後門走吧”
    是個人都知道，整個中都能與趙家硬碰硬的，現在也隻有謝明揚。
    可現在的謝明揚不適合跟趙家對上。
    她跟唐蘊有言在先，不會在現在引起趙家的注意。
    畢竟趙家的那些老東西，要是發現東南還有個皇族正在密謀顛覆皇權，甚至要覆滅他趙家，那還得了。
    可謝明揚也不知道為什麽，一言不發。
    她腦子裏都是靜安臨終時說的話。
    “小姐，再不走趙家的主君們就來了”
    “他們到現在都沒出手，肯定是想看您這邊跟趙柏月是不是有牽扯，咱們現在還是避開吧”
    謝明揚緊抿著唇，好半晌，才問。
    “把祁儀征叫來，我們走”
    對比下來，趙柏月的價值真的比不上施雄。
    謝明揚要修的航道涉及之後的顛覆計劃，必然不會現在因為一個不明確的因素放棄一個確定的機會。
    祁儀征很快被謝欒帶過來，提著醫藥箱，神情有些嚴肅。
    “有勞祁先生跟我走一趟了”
    “應該的”
    阿什那邊準備得很快，先生們已經帶好了相關的文書跟在後麵。
    可後門還沒打開，謝明揚已經察覺到不對了，幾個主君都看向她，謝明揚沒說話，幾人就上前開門。
    後門外站著的，正是趙柏月。
    他很聰明，知道謝明揚會避開他。
    謝明揚穿了件白色的狐皮大氅，眉眼精致，在眾人的擁簇下，居高臨下看著他。
    他手上還挾持著臨安不放，體力不支，已經隻能勉強靠在門外的柱子上，輕喘著氣，地上已經留了一灘血跡。
    “......”
    他的臉上都是血跡，頭發散亂，衣服也很髒，很多追擊的士兵已經圍過來了。
    “放下公主！”
    帶頭的李四緊張得大氣不敢喘。
    門內，謝明揚正站在那裏看著他們。
    “叨擾謝大小姐了”
    李四急忙道歉，一眾人都向謝明揚行禮。
    謝明揚的臉色很淡，環視了一圈眾人，視線落在了趙柏月的身上。
    周圍的氣氛也很凝重。
    這畢竟是謝家的門口，謝明揚還在這裏，即便他們是趙家的人，也不能輕易得罪謝明揚。
    謝明揚沒說話，李四也不敢輕易開口。
    謝明揚正盯著趙柏月，他的臉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看起來狼狽又可憐，可眼睛很亮，像是求生的狼崽。
    “求大小姐，垂憐”
    他直直看著謝明揚。
    謝明揚唇角微微勾了勾，語氣很冷。
    “你對我沒有價值，我憑什麽救你？”
    他的眼神暗了暗，許是傷口太疼，他微微蹙著眉頭。
    謝明揚盯著他半晌，見他都沒有說話，隨即便要帶著人走。
    趙家的兩位主君已經立在了不遠處的屋簷上，正盯著謝明揚的舉動。
    怕他們對謝明揚不利，謝家的幾位也都在暗處隨時防備著。
    雪已經蓋了大半的腳印，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謝明揚也知道，趙家此時把趙柏月放出來，不過是想引自己入局，趙柏月太弱了，她不認為這樣的棋子會助自己成大事。
    隻是下一刻，所有人都驚呼出聲。
    “天哪，他在幹什麽？”
    謝明揚的衣角被人扯住了。
    她潔白的大氅上留下了一團血汙，謝明揚的眉頭都蹙了起來。
    她很喜歡這件大氅，是溫晏寧讓人偷偷送來的。
    “別走”
    趙柏月底氣不足，帶著懇求。
    可那雙眼睛透著堅毅，像是謝明揚一定會答應他的請求。
    謝明揚扯回自己的大氅，皺著眉，嘴角都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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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好說些有價值的話”
    謝明揚抽出了袖口的帕子，她的帕子是金絲錦緞，價值千金，可她就這麽拿著擦大氅上血汙。
    他湊近謝明揚，用隻能兩人聽見的聲音，歪腰靠近她的耳邊，說：
    “唐蘊，我能看見她身邊那個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謝明揚終於有了點興趣。
    可趙柏月不願意多說，謝明揚也不想他現在就把話說出來，現在人多眼雜。
    謝明揚早就覺得唐蘊不太對勁了。
    就拿唐蘊奪權這場大戰來說，很多事情都太詭異了。
    就像是能未卜先知，連謝明揚這個重生一世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謝明揚自認為記憶力還是不錯的，但是很多細節都記不清了。
    可唐蘊對唐家的事了如指掌不說，對其他世家的事都像是很透徹一樣。
    這太不尋常了。
    用說書人的話來說，就像是手握話本，知道話本的所有劇情和角色一樣。
    她與趙柏月對視，從那雙眼睛中沒看見絲毫退避和驚恐。
    “很好”
    謝明揚的一聲很好。
    為這件事一錘定音。
    也就意味著，謝明揚要出手救下趙柏月。
    趙柏月確實有什麽很有價值的東西，值得謝明揚拋下施雄去救他。
    很顯然，不管是什麽消息，對趙家來說都不是什麽好兆頭，趙柏月不會向著趙家。
    謝明揚不能殺，但是趙柏月，一定得死。
    謝明揚與趙柏月有牽扯，想利用趙柏月對付趙家也說不定，畢竟趙柏月在趙家這麽久了，說不定掌握了什麽趙家的秘密。
    趙柏月鬆了一口氣，身體終於有些支撐不住，一直挾持著的臨安被應聲倒地，他靠著柱子大口喘著氣。
    祁儀征非常上道，立刻就要上前替人醫治。
    可僅僅是一刹那，強勁的靈氣就衝著柱子的趙柏月襲去，帶著令人驚駭的殺意。
    卷得在場的士兵都東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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