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民眾，對神明的信奉，超乎了謝明揚的想象。
    城裏輿論越演越烈，阿什帶人都封不下來嘴。
    反而很多狂熱的海神信徒衝到了謝明揚的居住所前，開始做法。
    “散，惡靈散”
    本來謝明揚都想當沒看見，奈何第二日的時候。
    武州大雪下得幾乎難以看清前路，連著兩日的大雪。
    城外的流民死了幾十人，城裏輿論紛紛。
    禍不單行，不知道是人為還是真是海神降災。
    河道上那座上百年的大橋突然坍塌，橋上路過的行人都落入了挖寬的河道裏，岸上的人甚至都來不及救。
    輿論傳得幾乎連府裏的丫鬟看謝明揚的眼神都變得小心翼翼。
    門外的百姓堵到了謝明揚的大門前。
    謝明揚能很快處理他們，但是她沒有，而是命人在暗處留意這些人，以便於找出一些關於梁淵的蛛絲馬跡。
    可四天時間已經過去了，都沒有任何發現。
    而這些民眾因為沒有受到驅趕，膽子也越來越大，第四日的晚上，他們的呼喊聲吵得整個院子不得安寧。
    謝明揚臉上都是冷笑，披著大氅，拔了刀，朝著外麵走去。
    沒人敢攔著她。
    “小姐”
    趙柏月坐在輪椅上，由小鬆推著，攔在了路中間。
    “妖女滾出武州城！”
    “還我武州安寧！”
    院外的喊聲還在繼續。
    謝明揚將刀指向了趙柏月。
    刀鋒，在夜裏顯得鋒利又冰冷。
    大雪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
    “小姐，我找到人了”
    他麵色很沉靜。
    謝明揚半信半疑，冷笑一聲，盯著他。
    “趙二公子，騙我是什麽下場你應該知道吧？”
    趙柏月麵色沒什麽變化，但是他身邊的小鬆卻嚇得哆嗦，呼吸都小心翼翼。
    “當然”
    趙柏月說。
    “很好”
    謝明揚放下了刀。
    向後一扔出，大刀穩當落入了身後白刀客的刀鞘裏。
    見謝明揚準備召集人手，趙柏月急忙叫停。
    “小姐，你一個人隨我去”
    謝明揚詫異，看著他。
    趙柏月眼神很堅定。
    手下的白刀客都看著謝明揚，謝明揚思索片刻後，點頭。
    “可以”
    直到夜半，民眾都困乏之後，謝明揚才推著趙柏月從後門溜出去。
    馬車早已等在了巷子口。
    等上了馬車，見趙柏月還沒上來，謝明揚後知後覺，趙柏月現在不方便。
    於是又打開簾子，將人一把拎上馬車。
    又將趙柏月的椅子一並拿了上來。
    “小姐....”
    “怎麽？”
    “您真是力大驚人”
    趙柏月最終說了句。
    秦客在外麵趕車，雪下得很大。
    趙柏月連連咳嗽了好幾聲。
    謝明揚便把車窗給封上了。
    “弱不禁風”
    她說。
    車裏靜悄悄的。
    直到馬車停下，秦客才在外麵說了聲。
    “小姐，到了”
    謝明揚正要起身下車，趙柏月卻扯住了她的大氅。
    馬車裏，燈已經熄了，看不清趙柏月的神色。
    “小姐，如果說梁淵是個天選之人，任何跟他作對的人都會死於非命”
    “.....”
    “您會改變主意嗎？”
    謝明揚卻半分思考都沒有，直截了當。
    “不會”
    “我會殺了他”
    “將他的頭掛在中都城樓上”
    謝明揚的話，隨著冷風吹進來，趙柏月連連咳嗽。
    “咳咳咳....”
    謝明揚沒管他，徑直下車。
    直到秦客來接趙柏月，趙柏月的咳嗽聲都沒停下。
    在下車後，站在不遠處撐著傘的謝明揚眉頭微皺。
    “把馬車裏的大氅給他披著”
    那是溫晏寧留下的黑色大氅。
    說實話，謝明揚舍不得，但是看趙柏月這樣子，她又怕耽擱事。
    趙柏月本來沒說話，可見到秦客拿來的是件黑色大氅，他麵色發白。
    “咳咳咳....不用..咳咳”
    見他推拒，謝明揚也懶得理他。
    “還矯情上了”
    說完，謝明揚就抬步先行。
    秦客帶著鬥笠，趙柏月自己撐傘，由秦客推著，走在並不平穩的路上。
    行了一會兒。
    見謝明揚對著山崖發呆。
    這幾日雪太大了，山崖上本來湍急的瀑布，此刻已經被凍得結結實實。
    隨著上麵的水在不斷湧下，冰柱已經碩大無比。
    趙柏月從懷中掏出一張圖紙遞給謝明揚。
    謝明揚接過圖紙，蹙眉問他。
    “你說的人呢？”
    趙柏月抖了抖傘上的雪。
    “明日”
    謝明揚抿了抿嘴，將目光移到了圖紙上。
    抱蓮海神圖。
    可總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
    “勞煩大小姐將麵前的冰柱鑿成圖紙的樣子”
    謝明揚莫名笑了一聲。
    拿圖紙比著那高大如山峰的冰柱，又有些不可思議看向趙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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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好是真的有辦法把人找出來”
    說完，謝明揚便朝著冰柱走去。
    秦客看著那巨大的冰柱，震驚無比。
    直到謝明揚示意他將趙柏月推遠一點，他才有動作。
    看著距離差不多了。
    謝明揚才有所動作。
    她的人比起巨大的柱子來說，實在是太渺小了。
    可謝明揚眼神在紙上一瞥，隨即目光微沉，抬手間風雪聚亂。
    千機引的海棠花飛速開滿了冰柱。
    謝明揚手上隨著圖畫比動，海棠花路過冰柱的地方，削冰如泥。
    風雪翻飛，趙柏月的傘幾乎拿不住，隻得將傘收了，由秦客帶到更遠一點的地方觀看。
    謝明揚穿著那件白色的大氅，幾乎要與風雪融在一起，風雪遮擋下，若隱若現的背影，宛若真是海神下凡。
    一刻鍾後。
    謝明揚動了動微酸的手。
    終於從風雪中踏步而來。
    趙柏月就那麽盯著她。
    雪夜的光，將她的輪廓映照的柔軟又精致。
    謝明揚。
    雪落在她的臉上，很快融化，或是落在她的睫毛上，她便眨動幾下，雪就落下。
    可能是被飛雪‘捉弄’得有點煩，她伸手用千機引抓來了落在地上的傘。
    撐著傘的謝明揚.....
    “怎麽樣？”
    直到目光中的人眉頭微蹙看著自己，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趙柏月才驚覺自己竟然走神了。
    “咳咳咳”
    他劇烈咳嗽著。
    臉漲得通紅。
    “唔....”
    就感覺到謝明揚的手幫他輕輕拍著後背。
    “回去讓廚房多做點肉，太瘦了”
    頭頂傳來謝明揚的聲音。
    他的耳尖通紅，整個人仿佛頃刻有種耳鳴，心跳不受控製，仿佛要窒息的錯覺。
    “咳咳....我沒事...”
    他握住扶手，躲開了謝明揚的拍打。
    謝明揚的手微微一頓，沒有說話，收回了手。
    “看看怎麽樣？”
    “什麽？”
    “海神像”
    “嗷...對..對”
    他失態回應，不敢再去看謝明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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