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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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主?宿主!】
    帶著急切的機械音將淩柒從痛苦與黑暗中拉出……不,高於50%的痛覺閾值還沒有回調,他依舊在痛苦。
    他這才發現自己正跪坐在河灘邊的碎石上,麵前是不知名的山水,不是常年如白晝的實驗台和那瀕死前混亂無邊的影像。
    那些絕望,那些痛苦,那些放不下的仇恨好像隨著回憶結束戛然而止,又好像沒有……他看著在日光裏美好的地球景象——
    恍若隔世。
    再低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淩柒不知為什麽自己又變成了奧形態,胸口鑲嵌在管狀紋路中央的計時器也變為了回憶裏一般的瑰紅色,甚至靠近計時器的紋路內也已經被注入了些許同樣色澤的液體。
    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倒影,心緒紛亂間,一股熟悉的氣息籠罩了他。
    是屬於這個地球的星球意識……
    尚未年幼的地球意識不懂崽崽怎麽了,也不懂為什麽崽崽進飛船前才安撫了它,現在又這樣難過和低落,但它知道自家崽崽一定是受了委屈,不然……怎麽會哭呢?
    淡金色的光粒子悄然從戰士的眼中滑落,墜入水麵,散成星點的痕跡,再也不見。
    於是柔風降臨,氣息環繞,輕輕抱住了這個從來到地球就一直在戰鬥的銀灰色戰士。
    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擁抱著來自異世界的靈魂和這飽受摧殘的軀體。
    某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屬於他的地球意識在呼喚著他,但那種感覺在視線落在水麵上的倒影時頓時煙消雲散。
    那是另一個“它”的呼喚。
    是還不怎麽會說話的地球意識在安慰他。
    【崽崽,不,掉珠珠,崽崽……】
    磕磕絆絆的聲音聽的淩柒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
    不……原來他已經哭了啊……
    淩柒看著水麵上倒影著的自己,忍不住抬手接住了些許稀碎的光——那不是金紅色的液體,而是純粹的、光的顏色。
    也是這時,他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巨大爆炸聲,還有係統猶豫片刻響起來的提示音。
    【……叮——檢測到任務7.解決當前怪獸危機,參與擊殺匹特星人攜帶的寵物怪獸已完成,現發布以下獎勵——
    獎勵能力:體質初級);
    注:小範圍提高體能、體力、身體素質上限……】
    發布完獎勵,它本想不再作聲,假裝自己不存在,但正像雙方都心知肚明的那樣,這場對話無法避免,它同樣也……無法回絕。
    於是,淩柒問出了他的第一個問題。
    【所以……07就是我,對嗎?】
    【……】
    不出所料地沒有回答。
    但沒有回答已經是一種答案了……
    那樣真實的“第一視角”,切身體會過的絕望與無盡的哀傷,和在百特星人頭領麵前看到的那些支離的記憶碎片完全不同,他再無法“欺騙”自己。
    沒有所謂的原主,也沒有所謂的殘留情緒。
    那些情緒之所以能夠影響到來自異世界的、在和變種的戰鬥中已經變得堅不可摧的靈魂,全都是因為……
    那都是他自己。
    可是,怎麽會呢?
    最終,淩柒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他……07過的還好嗎?】
    係統沉默了很久,也隻是答道:
    【他過的很好……】
    隻這一句話,淩柒就什麽都知道了。
    過得很好……
    可是,那樣疲憊不堪的靈魂,這般痛苦絕望的回憶……怎麽可能好的了呢?
    那種心存死誌、將全部期望埋沒在寂靜的世界中的感覺,他也親身體會過啊……
    這樣的存在,怎麽可能好的了呢?
    但如果,他都不記得了……
    他忘了。
    忘了那些無邊黑暗的掙紮,忘了生死兩端無盡的徘徊。
    他忘了去思考很多“正常”的他應該思考的地方。
    他為什麽會對係統的存在深信不疑?他為什麽對痛苦適應得那麽快?還有他為什麽……
    沒有回憶……
    在異世界的記憶開端,他就在邊界戰鬥,一開始就是在以人類十多歲的樣貌在戰鬥。
    曾經的他以為,是因為地球意識“創造”了他的緣故。
    被特意創造出來、應對和終結危機的存在,當然和其他“正常人類”不同,就像一“出生”就是十幾歲人類樣貌的他和天生沒有負麵情緒的伊玖。
    但是他又忘了,伊玖雖然也是被“創造出來”的,但和他……並不一樣。
    伊玖有著自己完整的人生,而不是像他一樣是殘缺的、不完整的。
    他早該想到的……不,就算想到了,那他也隻會覺得這是個體的特殊性罷了……
    隻有真正經曆,真正重新進入到那段回憶之中,真正體會過那樣深重的絕望,才能“無奈”地接受這個“事實”。
    原來他就是07。
    哈哈……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他“穿越”的真相……
    因為彼端的肉體還未被銷毀,於是強行拉攏在外漂流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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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把他帶回來呢?
    明明這個世界的自己過的這麽絕望,這麽痛苦,還要讓已經找到了新生活的他回來呢?
    他明明已經忘卻了一切,也不再計較從前……
    可為什麽,他明明已經放下了過去想要重新開始,還要再折磨他這麽一遭?
    淩柒看著自己。
    他看著自己的倒影,看著銀灰色的、病態的體色,看著遍布全身的管狀紋路,看著自己瑰紅色的計時器,不由輕輕撫上了它。
    差一點點就可以讓他死去的器官此刻靜靜鑲嵌在胸口上,就差一點點,就可以終結看不到頭的磨難,卻還是在最後一刻鎖住了擁抱寂滅的靈魂。
    淩柒突然想到——
    如果……再次死去,他會回到異世界去嗎?
    他之所以回到這個世界,是因為存在軀體,可是……如果連軀體也不存在了呢?
    這個想法開始在他腦海中不斷徘徊。
    聽上去好像不太可能……但是,如果呢?
    如果連軀體也不複存在,如果能夠就此解放靈魂……
    好像有誰在呼喚他……但是……
    對不起啊。
    我太累了……也太痛了。
    隻這一段回憶就已經如此痛苦、絕望……那他那望不到頭的那麽多年該怎麽辦呢……
    所以,還是別想起來了。
    就這樣吧……就這樣抹去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
    輕撫在胸口計時器的那隻手開始用力,金紅的血液湧出傷口,順著滑落的光粒子不斷滴入水中,從一開始的星星點點到滴水成流,光芒消散,於是餘下的血紅浸染了潺潺水紋。
    好疼啊。
    奇怪,在有痛覺屏蔽的情況下,他竟還感到了超出閾值的尖銳疼痛。
    但是沒關係,起碼這一次是他自己的選擇。
    隻要再快一點,隻要能歸於寂靜……
    “崽崽!”
    然而,突兀的兩道聲音從寂靜之外闖了進來,強行撕開了那些痛苦、那些掙紮,聲音的主人擠開那些無望的混沌,想要趕到他的麵前。
    是——賽文和曼……
    淩柒遲鈍地想著,手下的動作卻不由加快,卻在下一秒被一道藍色的光幕彈開,湛藍色的、從他身上浮現的光幕阻攔了他的動作,治愈了淌著金紅液體的新傷,最後匯聚成一道流星,墜入瑰紅色計時器中央。
    看到希卡利的追蹤裝置終於起了作用,曼和賽文鬆了口氣,他們疾步衝到銀灰色戰士身邊,看到那顆紅寶石一般的計時器還在那裏,周圍新出現的傷口也已經全部愈合,足以讓他們心髒驟然停止的恐慌還未散去,又在觸及幼崽茫然的表情時產生了濃濃擔憂。
    天知道,一開始,他們本來和出現的水生怪獸——艾雷王和那個匹特星人姐姐戰鬥的好好的。
    成功擊殺匹特星人姐姐後,賽文也趕來和自己的尼桑一起戰鬥,中途又有人類的絕緣泡沫幫忙減小了艾雷王的電流強度,很快就完成了擊殺。
    這無疑是一場完美的勝利,是賽文在地球上的首次亮相,是漂亮的一仗。
    但戰鬥結束後,他們卻同時突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心慌……
    這個感覺……是幼崽出事了!
    賽文和曼想起了那匹特星人姐姐死前說的話——
    “你們殺了我,我妹妹不會放過你們的!”匹特星人姐姐被打回原本的醜陋麵貌,也許是意識到自己即將死去,它不甘地大喊,試圖要挾與自己戰鬥的這個紅色戰士,“那個少年,是你們很在意的人吧?我妹妹不會放過他的,等你們回去,就隻能看到他的屍體……”
    其實它也不知道那少年在哪裏,但到了現在妹妹也沒來幫忙,說明是遭遇了那人類少年的,隻是因為一些原因沒有趕到現場而已。
    它妄圖以此讓兩個奧特戰士停手,卻沒想到兩個戰士像聽到了什麽讓他們怒不可遏的事情一樣,巨大化和艾雷王戰鬥的那個八分光輪都沒有放出去,無師自通了艾斯歐豆豆八分光輪的正確使用方法,直接鋸斷了艾雷王的一邊頭角。
    和它戰鬥的這個更是,直接一發集束射線外加念力控製讓它原地爆炸,連最後想放的狠話也沒放完……
    想到這裏,曼和賽文迅速光球化自身,在半路放下早田進後前去尋找幼崽。
    考慮到幼崽之前是進入匹特星人飛船了,他們迅速趕到現場,在八邊形金色飛船旁落下,然後……
    他們就在不遠處河灘上看到了這讓奧極限值爆表的一幕——
    曼&賽文:!
    我們的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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