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結束，已是淩晨時分。
    船長給我們了一串鑰匙，他已經給我們安排好了住處，就是這棟“未來大酒店”2樓的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
    船長：“這是給你們安排的房間，給兩個人住夠用了。”
    我：“沒……問題。”
    我喝的混混沌沌，隻是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船長：“哦，對，早上你給李斯特的私人物品，那個箱子，我這邊找了個地方保管了。”
    我猛然一驚，他說的是那個裝著蓓可的頭的箱子，米蘭達還不知道這回事。
    我看了一眼米蘭達，她也喝的神情恍惚，並沒有任何反應。
    船長：“我就送你們到這了，這個是房間鑰匙，你們好好休息，明天還有任務要做。”
    我：“好……好的，謝謝你了。”
    拿過鑰匙，跟著米蘭達洛特前往我們的房間。
    用鑰匙打開房門，我迅速地走進去，關上了門。終於，我再也忍受不住，衝到盥洗室嘔吐起來。總算消停後，我朝米蘭達洛特氣憤地說：“從剛剛開始，我的酒杯就一直是滿的。我就說哪裏不對……而且，我看剛剛你也跟著他們灌我酒吧？”
    米蘭達洛特：“怎麽？你出事之後一直不回我短信，我生你氣，灌你幾杯酒怎麽了？”
    我：“我……算了，是我的錯。”
    我回到臥室，見她正看著房間裏僅有的一張老舊雙人床，立刻撇了撇嘴。
    米蘭達洛特：“哼，看來我要跟你擠在一張床上睡覺了。”
    我：“我也不想。”
    米蘭達洛特：“話說你當時在酒吧借了我的耳機和打火機呢，該還給我了吧。”
    我從衣兜中掏出耳機遞給他——曾被用作武器的它如今血跡斑斑，電線的塑膠表皮也被拉裂了。
    我：“抱歉，我用他來殺人了。打火機我在引燃燃氣的時候丟掉了。”
    米蘭達洛特：“什麽！？你……它已經停產了！我跟你說過這玩意兒很貴對吧？你竟然就這麽給扔了……我……敗家慣了是吧？”
    說著，米蘭達握著拳頭，用力的往我的腹部上來了一拳。
    我：“對不起，對不起！要不我以後賠你一個？”
    米蘭達洛特：“賠償？你現在都身無分文了，還要花我的錢了，你拿什麽賠償我？你不會覺得你的肉體能值幾個錢吧？”
    我：“如果你願意的話，也不是不行。”
    她走到我身旁，靠近我嗅了嗅。
    米蘭達洛特：“你身上一股垃圾堆的味道，就這樣我可連侵犯你的欲望都沒有。”
    我也嗅了嗅她。
    我：“你不也是。”
    米蘭達洛特：“這下真成了兩垃圾堆裏打過滾的臭家夥了。行吧，去洗個澡吧。”
    她走進浴室，嚐試擰開洗手池的水龍頭，看看有沒有水。在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半天後，水龍頭才湧出一些帶著鐵鏽色的水流。
    米蘭達洛特：“哈，至少還有水可以用，知足常樂，知足常樂。”
    她將水龍頭和浴盆上的花灑都打開，等待水管中那鐵鏽色的水流逐漸變成清澈的時候，她才敢用水洗了洗手。
    我：“有熱水嗎？”
    米蘭達洛特：“沒有，他這裏有個撿漏的熱水器，要自己打開熱水器，燒水洗澡，仿佛回到了我還在路西法幫派生活的時候。”
    米蘭達洛特打開熱水器，等待著洗澡水慢慢升溫。似乎是為了打破這有點尷尬的沉寂，她問道：“那天晚上，你們是怎麽熬過來的？”
    我：“一直在找掩體躲藏，用各種方法來防護毒氣，直到警察到來。”
    她的神情悲傷，望著地板：“以前，我還一直討厭那個地方。討厭她們那副隨波逐流的模樣。但一旦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她們了。卻感覺這麽難過。明明我已經見過太多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了……”
    我：“大家都很痛苦。我希望之後有機會能去林小姐的墓地上探望一下，以及想辦法讓佐藤小姐從精神病院離開。”
    米蘭達洛特：“說起來，蓓可呢？我好像還沒聽你提起過。”
    我再次語塞。明天米蘭達洛特還要出任務，需要和赤鬼幫正麵衝突，她甚至做好了跟對方火拚的打算，如果此時還讓她心煩意亂，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傻事來。
    我：“蓓……蓓可，她……之後，我們找個機會去醫院看望一下他吧。”
    我明明知道真相的，但我無論如何都沒有勇氣告訴她。我清楚，這件事情隱瞞不了多久，它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一樣，遲早要爆開。而我所做的隻是在延緩它爆炸的時間。
    對不起，米蘭達。我又一次對你說謊了。
    米蘭達洛特：“行。說起來，你有沒有懷疑過……淩夢婷的那件事，是真的嗎？”
    我：“什麽意思？”
    米蘭達洛特：“隻是一種奇怪的感覺，起初在新聞上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難過了很久。但現在我靜下來了，感覺到有些異樣。以我對阿索卡那老鴇的認識……淩夢婷是她親自撫養大的人，並且也是她的賺錢工具，是曲淩婷的名人，事發後如此快速在新聞上宣布死亡並送去火化，這不符合阿索卡平時的作風。”
    我：“我聽海盜幫的人說，阿索卡已經在黑道界全麵懸賞檸溪的人頭了，這是動真格的了。更何況，淩小姐就是在我麵前死去的。”
    米蘭達洛特：“也可能這就是她的目的呢？無論如何檸溪這人渣砸了曲淩婷的場子，為了向他複仇，即使是假的也要說成真的，擴大影響力，這樣很多人都會為了爭奪這筆賞金而行動的。”
    雖然他說的頭頭是道，但我用力搖了搖頭，拚命的抑製自己哭出來的欲望。
    我：“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等事情結束後，我們去墓地看看淩小姐吧。”
    熱水器亮起了綠燈，應該是水溫差不多了。我揮手讓米蘭達洛特先去洗澡。她洗的很快。大概隻是用花灑隨便衝了衝身子應付一下，完了後便裹著浴巾出來喊我進去。
    回想起來，上一次與其他的女人生活在一間屋子裏，共用浴室洗澡，這樣的生活還是在曲淩婷的時候。恍惚之間，感覺過去了很久，但又仿佛在昨天。
    等我衝洗完，拿著米蘭達洛特用過的毛巾勉強擦幹頭發和身體後，我才意識到我連換的衣服都沒有。我走到浴室的門後打開一個縫，小聲的對她說：“你找找看衣櫃裏有沒有能穿的衣服？我這是最後一套了。”
    米蘭達洛特：“有，不過看起來像是已經入土的老頭子才會穿的衣服，西裝，襯衫，我的天，有的都被蟲子咬出洞了，不知道在這裏放了多少年了。”
    我：“拿一件完整的給我，謝謝。”
    米蘭達洛特：“你確定要穿嗎？這些衣服的尺寸和你的身材很不匹配。”
    我：“先湊合一晚上吧，之後我去買點新衣服。”
    她拿了一件已經老舊發黃的條紋白襯衫從門縫中遞給我，我對著鏡子將襯衫架在身前比了比，很顯然比我大了一圈不止，我甚至不需要解開扣子就能直接穿上。
    穿好襯衫，下半身隻穿了內褲，便拿上髒衣服走出來，將它們丟進浴室門口的髒衣服籃裏。
    米蘭達洛特：“你看起來像一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米蘭達洛特已經躺上了床，懶洋洋的看著我，我也躺上了床。
    床單也許是船長派人新換上的，但身下的席夢思床墊讓我明顯能夠感覺到裏麵的彈簧都斷了幾根。在我躺上去的瞬間，身體都深陷了進去。
    考慮到明天米蘭達還要去執行一個艱難的任務，還是早點休息比較好。
    然而，我隻是在黑暗之中輾轉反側了許久，萬千的思緒在腦中翻湧，攪亂著我的安寧。
    米蘭達洛特：“怎麽，有什麽心事嗎？”
    我：“我感到不安。有一些未知的變化正在我的身上發生。”
    米蘭達洛特：“什麽，難不成你被蜘蛛咬了一口，要變異了？”
    我：“我覺得……總之我在懷疑自己的身份是不是真的，甚至可能不是一個正常人。我跟你講過，我被檸溪活埋，然後掙脫出來的事吧？那時候我都覺得自己要死了，可我卻活過來了。並且我感覺自己的力量變得很大，今天任務中殺人也幾乎沒有費功夫。”
    米蘭達洛特：“是，你確實不是正常人，你是我見過世界上最蠢的人，我現在相信你一定是喝多了。人在爆發狀態下是可能做到自己平時無法做到的事情的。把僥幸完成的事情當做超能力，你可真是自戀。老天爺不會一直眷顧你的。”
    見到自己一時半會無法與他解釋清楚，我隻好將這個問題埋在了心中。
    而在我心中懸掛著的另一個遺憾驅使著我打開智能手表，從屏幕投射出的全息影像散發出的光亮在黑暗的房間中非常耀眼。
    盡管換了新的手機卡，和綾乃的聊天記錄依然保留在本地。
    米蘭達洛特：“那個女人是誰？你的小女友嗎？”
    投射出來的全息影像間接令我對米蘭達公開了我和綾乃的聊天記錄。這應該是米蘭達洛特第一次見到她。
    我：“也許。”
    米蘭達洛特：“你不是說你沒有女朋友嗎？”
    我：“我也不明白我和她的關係。”
    米蘭達洛特：“這就是上層人的戀愛觀念嗎？”
    我：“我曾經辜負過一次她的期望，但我卻不記得了，我現在很想她。”
    米蘭達洛特：“那就給她發個消息唄。”
    我：“我很害怕，萬一把她牽扯進來了，現在的我保護不了她。”
    米蘭達洛特：“算了，你自己糾結去吧。睡了睡了，跟你這種彎彎繞的聊天真費勁。”
    見到我優柔寡斷的模樣，米蘭達洛特無趣的閉上眼睛，將身體翻到另一側。
    我：“唉，晚安。”
    最終，我沒有用新的手機卡聯係綾乃。
    我淹沒於惶恐和躊躇之中，意識逐漸變得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