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嵐的情況是需要人照顧的，遠航自己也要上學。
    治病期間向嵐一直住在醫院裏。
    遠航滿16歲之後，他去找了一個工地的工作。然後每個月給鄰居阿婆500塊錢，讓她幫忙照顧一下向嵐。
    他平時白天去上學，晚上和周末去工地搬磚掙錢。
    賠償款是全都要用在給母親治病上的，所以遠航不會亂用錢給自己買東西。
    過年的時候，班主任陳老師帶了禮物來看過遠航，她走時留了聯係方式。讓遠航有困難的時候可以找她。
    遠航每天會監督媽媽按時吃藥，向嵐好的時候能照顧自己，自己做家務做飯都沒有問題。
    她還會記得遠航的生日，會去蛋糕店給他買蛋糕。
    麻煩的是她不能受到大的刺激，尤其聽不得人吵吵鬧鬧，大吼大叫。
    有時候自己打碎了碗和杯子，就身體發抖，縮起來什麽也做不了。這時候的向嵐也很怕人，有時候連遠航都認不出來。
    好在向嵐不會自己亂跑，也不會亂打人或者破壞東西。
    也幸好他們住的房子廚房是在外走廊，隻要鄰居阿婆出門看到，就會把她扶起來安慰她。
    阿婆的兒子在外地打工，隻有過年才會回來看她。向嵐正常的時候也經常陪阿婆聊天，幫阿婆做點活兒。
    遠航每天從工地回來的時候，隻要媽媽好好的。他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他和媽媽還有阿婆住在一起，像另一種意義上的一家人。
    遠航的學習成績很好，大概是因為晚上要打工，所以得想方設法把作業快點做完好交差。這樣能早點睡，避免上課打瞌睡。
    他的時間不比其他同學寬裕，所以隻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記住最多的知識。
    有老師知道他家裏的情況之後，就給他介紹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這樣他能一邊教孩子一邊寫作業，晚上9點鍾之後就能下班回家了。
    以他的知識水平教小學生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且他做作業的樣子也能給孩子起到榜樣的力量。
    就這樣遠航和媽媽過了三年多雖然很辛苦，但很踏實安樂的生活。
    高考那年，遠航考了一個很不錯的成績。老師們都很替這個學生高興。
    向嵐知道孩子的成績之後，還高興得哭了。
    在填報誌願的時候遠航有些為難，因為他的第一誌願華南離家非常遠。
    他不能讓他媽媽一個人在這裏生活。
    就在報誌願的前幾天，遠航和阿婆聊天的時候就說，他問過老師能不能先去報到，然後保留學籍，等他把媽媽安頓好再去讀大學。
    老師告訴他國家有貧困生貸款的政策，如果是學費的問題，學校還能想辦法。但其他方麵學校不見得會同意。
    遠航就說他還是想報華南，到時候去學校問問老師。如果不行的話，他也認命了。
    他怎麽都不會想到，就在幫阿婆醃鹹菜時的聊天內容，會被向嵐偷偷聽到了。
    7月第一批次的錄取工作結束，半個月之後，遠航收到了華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阿婆就說要給遠航做紅燒豬蹄、清蒸石斑魚，要好好慶祝這大喜事。
    一向不怎麽愛吃魚的遠航也不好掃了阿婆的興，看著阿婆和媽媽開心的樣子，他就很滿足了。
    向嵐的生日是7月101novel.com日，那時遠航做家教掙了點錢就給向嵐買了一件漂亮的碎花裙，當做生日禮物。
    遠航還做了長壽麵給媽媽，祝福她長命百歲。
    兩天後的傍晚，遠航回家沒見到媽媽，隻在桌上看到了一封信。
    遠航問了鄰居阿婆，阿婆說她剛才跟兒子打電話，就沒留意。
    他出門問了好幾個熟悉的鄰居，有人說看見她往河邊去了。
    就在這時警察找到他，告訴他接到群眾的報警電話，有一女子跳河自盡。圍觀的群眾認出，這名女子很有可能是遠航的媽媽向嵐。
    鄭星就在病房門口聽著裏麵的談話，他和師父趙興邦去酉水調查的時候就查到這件事了。
    當時是酉水派出所的劉警官講述的當年的事件。
    他當時陪著向遠航去河邊辨認屍體身份，遠航看見的第一反應是不信，於是就慌張地跪在屍體旁邊，從頭到腳仔細確認了一遍才開口承認這是他的媽媽。
    劉警官說“他認出來一下就崩潰了，哭得是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一直在問為什麽要丟下他。遺體要送去屍檢，當時我拉著他，他最後連站都站不起來。”
    “等他情緒穩定些了，我們要給他做筆錄。但他嗓子已經哭啞了，說不出話。我們就讓他寫下來，他是邊寫邊掉眼淚。那場麵太慘了。”
    鄭星問劉警官“他母親為什麽自殺？有遺書嗎？”
    劉警官回答“有，我們在他們家裏找到的。遺書大概的內容就是向嵐不願意拖累孩子。她有精神疾病，看病吃藥要一直花錢，她又沒辦法出去工作。這幾年都是兒子一邊打工一邊上學。孩子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不能再耽誤他了。所以才選擇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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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星當時聽完之後喉頭有些梗住，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病房裏向遠航對曾雨晴說“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為了我……”
    “遠航，你不能這麽想。你媽媽也不希望你這麽想。”曾雨晴安慰他道。
    他一邊掉眼淚一邊說“媽媽的信裏還寫了，她要我好好活著，好好做人。要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做一個對國家和社會有貢獻的人。我沒有做到，是我辜負了她……”
    曾雨晴拿出紙巾幫他擦臉上的淚花。
    她心裏也堵得慌，壞人總是心安理得，好人總在自我反省。
    旁邊小衛警官沒忍住在吸鼻子，曾雨晴也給他遞了一張紙巾。
    小衛警官接過來說“謝謝，最近鼻炎犯了。”
    曾雨晴想都是這麽逞強的嗎？
    其實她自己也在逞強，忍著沒敢哭。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幫他？
    她自己也是母親，能理解向嵐當時的選擇，而且她精神狀態還不好。這樣的母愛太令人心痛了。
    如果她沒有生病或許就不會這樣選了。
    曾雨晴也不能告訴向遠航都過去了，那是他深愛的媽媽，怎麽能說過去就過去？
    她坐下給向遠航擦完眼淚，抬起他的臉對他說“遠航，你看著我。我們都不知道你媽媽會怎麽想，她不在了，也沒辦法去問她。我隻能告訴你，我沒有對你失望。”
    向遠航愣了片刻，啞著嗓子問道“為什麽？你應該對我失望的。”
    曾雨晴看著他，目光堅定地說道“因為，我要你活著。因為，我對你還有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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