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開飯的時候，傅瑞冬就又後悔了。他預感到這頓飯一定會吃得不愉快。
    他本來想著，有媽媽在他更有底氣些，可是現在他害怕萬一這矛盾更嚴重了怎麽辦？
    尤其他爸，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正式開席前，按照慣例小孩子們要給爺爺奶奶拜年。
    傅瑞冬是哥哥，於是給爺爺奶奶作揖，起身後說道：“給爺爺奶奶拜年，祝爺爺奶奶新年快樂！新春大吉！身體健康！福祿雙全！萬事如意！平安喜樂！”
    這二老眼裏看著大孫子，耳裏聽著吉祥話，臉都笑成一朵牡丹花了。孔愛珍連忙說：“好好好，新年快樂！來，給你紅包。”
    傅瑞冬接過紅包，開心地說：“謝謝爺爺奶奶。”他還特意拿到曾雨晴麵前炫耀。
    曾雨晴囑咐他，讓他收好。
    輪到傅誠拜年，隻見他“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給爺爺奶奶磕頭。
    二老心疼孩子，急忙讓他起來。
    秦依依就說：“誠誠說這是孝敬長輩的禮數，就讓他拜吧。”
    傅誠拱手開口道：“祝爺爺奶奶新年快樂！吉祥如意！爺爺奶奶要活的像鬆樹一樣久，等我長大了之後好好孝敬你們。”
    “這孩子，真會說話。”孔愛珍抹了抹眼角，“來，快起來，你的紅包好好拿著。”
    傅輝趕緊把小孫子給扶起來，感慨道：“我們傅家有福氣，有冬冬和誠誠這樣的好孩子。”
    “大家都坐下吧，孩子們也都餓了。”
    曾雨晴在心裏歎氣，這年頭連孝心都搞內卷。要是真孝順倒也罷了，偏偏要搞這些形式主義。
    他知道傅正聲經常把孩子送到老人這邊，讓他們幫著帶。他自己創業花錢如流水，錢花完了就遊手好閑。好不容易掙點錢也不說多留點給父母和孩子。一筆投資下去，又打水漂了。
    今天拿孩子做體麵功夫，也不知是誰教的。
    上桌後，傅誠挨著奶奶坐，一上來就對奶奶說他要吃大雞腿。他奶奶自然是有求必應。
    曾雨晴也不跟他們客氣，給冬冬盛了半碗鬆茸雞湯，又給自己盛了半碗。
    她嚐了一口後誇獎道：“這雞湯又香又濃，阿姨熬的湯還是這麽好喝。我記得這湯挺費功夫，是燉了一晚上吧？”
    孔愛珍忽然被誇，還有些恍惚，她記得以前曾雨晴確實很愛喝她燉的雞湯。那些年都是親熱地喊她媽，這孩子會做事還貼心……
    算了，都過去了，是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沒福氣。
    “覺得好喝，你多喝點，鍋裏還有。”孔愛珍也是習慣性地客氣道。
    秦依依聽了有些不愉快，前妻來她家吃飯算什麽？
    她就假裝不經意地陰陽怪氣道：“我聽說，姐姐是食品公司的大老板，這請客吃飯吃的都是山珍海味。我們小門小戶的家常菜怕是不合你胃口吧？”
    這話一出，所有的大人都麵露尷尬的神色。任誰都會覺得她有點趕客的意思。不過秦依依就是拿準了曾雨晴不會讓場麵難看才這麽說的。當領導的，連這點話都聽不得那還能混的好嗎？
    曾雨晴反應快，繼續給冬冬夾菜，回答道：“好吃的佳肴是要用誠意和時間做出來的，不是用錢堆起來的。就和人一樣，日久見人心。有些食物不是擺盤精致好看，就一定好吃。”
    她順口內涵了一把某些人心裏的小算盤。
    秦依依聽完臉色立刻就不好了，她踢了一腳旁邊的傅正聲，衝他使眼色，讓他別隻看著。
    傅正聲就附和道：“啊對，日久見人心啊。不管是人還是美食都要經過時間的淬煉才看得出究竟值不值？這魚就不一樣了，得吃新鮮的。”
    他夾了一塊鱖魚，放進傅瑞冬的碗裏，“冬冬，趁熱吃。”
    “謝謝爸。”傅瑞冬幹巴巴地說了聲謝。
    “奶奶，我也要吃魚。”傅誠是有點爭強好勝的，奶奶也願意寵他，就給他夾了一塊，幫他挑完刺才夾給他吃。
    傅正聲抬頭看向曾雨晴，教育道：“雨晴啊，不是我說你，聽說你那個男朋友進了局子，還判了五年是吧。你挑男人的眼光是真不好，”
    曾雨晴一個眼刀紮過去，雖然這事已經是公開的，但是傅正聲在這裏提起來就是想要她難堪。
    盡管傅正聲感受到對方的殺氣，但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正得意地笑著。
    桌上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隻剩下傅誠還在扒飯。
    “進局子啊，是犯了什麽事嗎？”沒等二位老人開口，秦依依在一旁煽風點火地問道。
    “新聞都說了是故意傷人。”傅正聲得意道，他早就看那個小白臉不順眼了，沒想到還能幹出這種事情。
    好歹他隻是經濟犯罪，那個小白臉比他還惡劣。
    傅正聲在這種事情上竟然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優越感。
    在場的隻有傅瑞冬在心裏瑟瑟發抖，他媽媽說的對，他爸一天不惹她生氣就不是他爸了。爸，你自求多福吧。
    就在他以為，媽媽要立刻放大招反擊的時候，卻聽到她淡淡地說了一句：“你說的對。”
    啊？？？傅瑞冬有些懵，連傅正聲都愣了片刻。
    曾雨晴放下筷子慢悠悠地說：“我看男人的眼光從前就很差，誰讓我記吃不記打呢。”她還把重音落在了“從前”兩個字上，說完將杯子裏的橙汁一飲而盡。
    傅正聲沒沉住氣，怒道：“你什麽意思？”
    曾雨晴沒理他，就對傅輝和孔愛珍說道：“叔叔阿姨，今天我是帶著孩子來給你們拜年的。本來想著能和和氣氣吃頓飯，以前的過往就都算了。冬冬也是你們的大孫子，沒必要因為我，讓他夾在我們中間兩頭為難。”
    “你們今天也看到了，我稱讚阿姨，不僅是因為她菜做的好吃，也是想肯定她為了家人，忙前忙後的辛苦付出。但是有些人，非要以小人之心找麻煩，讓這一桌子美味佳肴變得都不好吃了。”
    曾雨晴轉頭看向傅正聲：“我不知道你在飯桌提這些是想達到什麽目的。但是，像你這樣的出來都有人搶著要，我男朋友以後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
    “曾雨晴！”傅正聲氣急了喊了一聲，“今天初一，大過年的，我不跟你一個女人一般見識。”
    真好笑，自己不占理說不過就拿性別說事兒，真是太無恥了。
    就在曾雨晴正想著要怎麽離席的時候，對麵傅誠忽然咳嗽起來，眼淚汪汪地說：“奶奶……卡，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