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為棋 第32章 馮道長

字數:5975   加入書籤

A+A-


    村北萬荒山,敖天踏雲而落。
    張俊不一定英俊,李美不一定美麗,萬荒山不一定荒涼,山中古樹參天,野獸成群,因人跡罕至,才稱其為荒山。
    雲遮霧繞是白山。山不是白色,山更不是山,隻是萬千奇物的載體,依著頑石有了它們的形狀。
    溪流激蕩,兩岸怪石嶙峋,生滿了奇花異草,有獸自山海經出沒,千奇百怪。
    冠傘拒日來,紺樹蟄毒蟲。蓊鬱處陰冷,凡人待上片刻便會生病,就是敖天也難忍,縱雲出山,打算明日再來。
    敖天仿佛氣運之子,無論去與不去,總有好事發生,久了之後便看淡機緣,反正都是我的,爾等急不來。
    女人?亦是如此。
    “報——”
    有烏雲貼山飆來。
    “何事?”
    “少主,桃花山有美人。”
    “噢,早見那山豔麗,不知人如何?”
    “少主,賤身嘴笨說不出來,去,去,去了便知。”
    “名花有主否?”
    貓斥候誠惶誠恐道,“好,好,好像有。”
    敖天溫婉怪笑,像個梟雄,“哈哈哈,總有不在的時候。”
    少主龍顏大悅,貓斥候受寵若驚,跪拜道,“黑影願為少主效勞。”
    黑影鶯語軟糯,身姿曼妙,化形後是何模樣。嫵媚?甜美?若跪著服侍我,定飄飄欲仙,不由溫婉怪笑道:“待我事成,賞汝麻沸丹,助汝化形。”
    麻沸丹,以紫雷劈千年崖柏之氣聚散成丹,可解徹骨之痛,以助妖物順受雷賜。
    黑影激動得把頭磕進地裏,“謝少主!謝少主!”
    敖天嘖嘖搖頭,少了些韻質,再美也不想玩,於是化虹飛往桃花山。
    地中鬱氣陰濃,幾乎要悶死,可是少主沒喊起,怎能起來,但想舔毛便活過來了。
    “少主真好,待修成人形,定把初次給少主,求老天保佑黑影貌美如花……”
    黑影是個精明人,卻忘了這隻是個口頭承諾,沒給實際好處。
    許悠雲若見黑影,必會飛撞萬荒山,把自己當作石子彈來。可到底是不是那隻害人黑貓,誰知道呢?雖然都是黑皮金眸,可長得一樣的貓多了去,該如何分辨?
    除非它自己開口,這個謎永遠別想解開,貓狗說話,那便為妖族。
    動物若想修煉,必要開靈智,此為最大關隘。天道無情,便是人為活下去也得拚盡全力,更莫說野獸,哪能容許感情存在?怎知喜怒哀樂,悲歡離合。
    還遭說冷血,癡傻如機器,換爾等來怕會怨天道不公。
    人,若有個好老子便活得輕鬆,動物也是如此,與人親近,有人寵愛便易開靈智。
    若是天生傲骨,不屑諂媚之事,必要有過人之處。聰慧如狐狸,山猴,野蠻如老虎,人熊。若無便需懂互惠互利,似豺狼成群,於合作間開智。
    蛇雖冷血,但最特殊的便是它,因與龍有淵源,沾了龍氣便可開靈智。至於龍,是與人一般的靈物,若投此好胎便可修行。
    若人脈、天賦、團隊、親戚、好胎五不沾便祈禱走個好運,偶然間吃到靈果,幡然開悟。
    可捷徑豈是這般好走的,就算開了靈智又如何,後麵要與人爭,與萬物爭,與天地爭,不若渾渾噩噩,混完一生,但怕我命不由我。
    如蟲族,億萬隻蟲子,隻有蟲母有萬分之一概率誕生靈智,拚殺出來又怎樣?還不是由人玩弄,眼睜睜看著族人受人操控,不得已禍亂人間,便是做了炮灰也要遭受唾棄。
    億萬蟲何其可悲,沒自己的思想,受人蠱惑,任人擺弄。
    蜘蛛亦可化形,多長腿。為何可以?爐鼎之輩。
    天道平衡,妖族天生俠士,人族天驕不值一提。可修煉之路依舊崎嶇,妖族若想修仙,要過三關。
    六欲境,生出靈智後,學人的爾虞我詐,解決生存困境。
    七情境,此境要壓製獸心,生出情感,不被眼前肉食所困。
    若習武,隻過這兩關便可,妖族壽命悠長,大可享受坦途,因此多不思進取,最終化石。人間各類有鼻子有眼的怪山便是它們,若不甘於此,需再過一關。
    化形境。妖物成仙過兩雷,當頭領賜二受劫。
    化形境天雷曰賜,破地賜來,遭改天換地之痛,得生奇經八脈,府邸竅穴,盡去角尾爪毛,但留原本奇妙功效。日後若習得相關術法,可再度變回,美不勝收。
    為人後便知人苦,且隻有修仙一條路可走,從此偷日月,盼壽長,願獸去。
    九劫境天雷曰劫,妖為陰物,雷是陽物,無數妖族天驕含恨於此,但若是順利度過,便陰陽和合,踏陽關上長生。
    亦有巧法,可借有靈凡人氣運過天劫,亦有代價,此生與他休戚與共。人間奇聞裏,某個窮小子躲雨時忽見大蛇,有雷遲遲不劈,雨過天晴後大病一場,痊愈後突然發跡。
    其感情複雜,既有報恩,又有無奈,若是這個窮小子死了,它也別想活。
    “轟隆。”
    又夢見紅衣女子,窮小子許悠雲裹著喜衾滾下床,於是光著腳丫跑去找寧靜昀,依然不在,忽覺地涼得硌腳。
    便回去穿鞋,與旺財下了山,紅豆樹前不見老酒兒。大概在桃花塢罷,於是上桃花塢,其中寂寥無人。
    桃花菲菲,香房,小扇半開,隻見殘紅。門扉哭,可是負心人還?
    “馮道長?”
    他怎會回來?
    “馮道長,馮道長。”
    果真是他,一時心亂如麻。
    “老酒兒。”
    未聞其聲,冰冷給誰看?下樓強顏歡笑道:“許貓兒過來給姐姐抱抱。”
    許悠雲自認為長大了,不願像個小孩被人又抱又親,退過問道:“姚姐姐,他們人呢?”
    連他也把我當壞人,姚牧月泫然欲泣。
    許悠雲粗枝大葉,看著她背影疑惑道,“姚姐姐在看什麽,那邊也沒人啊。”
    旺財心細,嚶嚀著安慰,許悠雲這才察覺她異樣。
    “姚姐姐,我是大人了,被抱著沒麵子。”
    姚牧月忽笑,又忽哭。
    “姚姐姐誰欺負你了。”
    姚牧月不說話,一味哭泣。
    “是不是馮道長?才來時好像看見他了。”
    她忽地不哭了,手中酒杯已變形。
    “許悠雲?”
    “姚姐姐,我在聽。”
    “若再碰上姓馮的,告訴他,天下為棋,誰不是棋子?”
    “沒了?”
    “許悠雲,負心郎會有什麽下場?”
    “抱憾終身?”
    “他不會後悔的,我也不後悔。”
    “為什麽啊?”
    “許悠雲,莫做負心郎,別惹女子傷心。”
    許悠雲點點頭。
    敖天恰見此情,美人憂心,我的紅顏是否正如此?即便這樣,想來不比她惹人憐愛。
    又是他,真乃福星,美人連連,若與他結交,再奪其愛,不知滋味如何?
    敖天溫婉怪笑道:“上壺愁酒。”
    來人美如女子,又是他,愛吃糊魚的怪人,說來還要感謝他,正欲開口,姚牧月卻道,“沒愁酒,隻有喜酒。”
    極品美婦,見我神貌便想大婚?唉,該死的絕世容顏。
    “姑娘,未免太早了吧?”
    無趣,不如某條貧道,“早?不早呢,多回家踏踏青。”
    這是在隱晦地讓我滾?敖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敢拒絕我?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敖天轉身離去,溫婉怪笑道,“告辭。”
    那聲音仿佛來自寒冬,沒有一絲溫度,每個字都像是朔風。零分柔情,十分霸道,萬分冰冷。簡短的語句如鋒利的刀刃,幹脆利落,切割開所有的猶疑與違抗。
    事實上,無人管他,旺財都懶得看一眼。
    “許悠雲,記住姐姐給你說的話沒?”
    “都記住了。”
    “再說一遍。”
    “都記住了。”
    “再說一遍。”
    “天下為棋,誰不是棋子?許悠雲,莫做負心郎,別惹女子傷心。”
    姚牧月拍拍臉蛋,嗔道,“小滑貓。”
    “姚……”
    眼前人忽化霧飄去,驚得旺財變作木雕,許悠雲卻是苦惱,姚姐姐與寧靜雲肯定認識,我好笨,居然忘了問老大在哪。
    有人躺在桃花塢後牆根,似醉非醉,餳眼看天,見霧,於是酒葫蘆怦然倒下,他喉間微動,喟歎化作風吟,吹得桃花久久不停。
    萬荒山,生靈死傷無數,隻因敖天在瘋狂發泄怒氣。
    “美人,哪個不是見我一眼,便乖乖貼來,躺在懷裏叫龍哥哥,山野村婦怎敢忤逆?”
    鐵肩靠來,有千年古樹隕落,敖天忽然停下,收拳穩住斷樹,溫婉怪笑道,“再烈的美人見我也會軟成貓,她如此特別,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
    草邊突然竄出三隻貓,狸貓、橘貓、黑貓,分哈三氣,夾尾鼠竄。
    敖天不由邪魅一笑,“初次受挫,還有點小失落呢。女人,欲擒故縱麽?我敖天天來,你又能矜持到何天?哈哈哈,女人,敖天,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