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陲詔大地震後，吾在地震廢墟附近停留了約有八年光景。”
    片刻之前，目送著葉青青三人離開後的望曦，用輪回規則造出了一隻白色的巨大仙鶴，她與嬴政二人爬上仙鶴背部，雪白的仙鶴忽然載著兩人往天上飛去。
    望曦並沒有掌控仙鶴的方向，因為有一縷世界意識氣息鑽入了仙鶴體內，暫時成為了“導航”。
    而嬴政則在仙鶴的背部緩緩開口。
    “古陲詔最後的大祭司在地震中被重傷——這是吾故意為之——可惜並沒有就此殺死他。不過他的性命已經走到盡頭，吾看著他給自己的弟子傳下信息，隨後世界意識確認其已經死亡。
    “吾本意想直接銷毀三隻蠱蟲，但世界意識隻讓吾破壞古陲詔境內殘餘靈氣聚集點，消滅被靈氣影響異化之人，以及清除所有詭物。
    “但最後那三隻蠱蟲留了下來，蜈蚣封入沙漠墓葬中，青蛇被留在瞳照城，而最後一隻蜘蛛，被祭司弟子千裏迢迢送至當時的東海南麵極遠處的大洋中央。
    “山海經所言，‘羿射九日，落為沃焦’。”
    “原來如此。”望曦心中忽然明白過來：“原來‘日落之地’不是指正常日升日落的西麵，而是傳說中被大弈射殺的九日掉落的地方。”
    “原來是在沃焦。”
    嬴政頓了頓，又繼續說到：“羿射九日本來隻是神話，沃焦據傳於東海南麵，方三萬裏，海水灌入永遠也灌不滿，喻為海水所歸之處。”
    他笑了笑：“從古陲詔離開後，吾跟隨祭司弟子一路前往東海，他仿佛知曉沃焦所為何處，航線明確且簡短，最後於海上一處漆黑島嶼停留。”
    “那漆黑島嶼，說來也奇特，泥土焦黑，島嶼上氣溫確實高，登島後時刻被高溫熱浪包圍，人會產生幻覺，無法在此逗留。”
    望曦挑眉，她想明白了更多的細節：“所以那個島嶼上，也有靈氣殘留？”
    對方微笑頷首：“自然，古陲詔祭司千辛萬苦找尋出來存放三隻蠱蟲的地方，都有特殊力量滋養——換言之，那些地方，都有靈氣殘留。”
    “而吾放任其放置蠱蟲，才能跟隨他迅速找到靈氣聚集點並設陣處理，至於那幾隻蠱蟲，隻要沒有了靈氣，本就不成氣候，吾自然沒有再管。”
    所以，這才是他沒有從一開始就先對蠱蟲下手的原因，因為他始終知道，自己要消滅或鎮壓的並不是這些被靈氣影響異化的生物，而是導致這些詭物出現的詭域或靈氣潮。
    輪回規則具象形成的仙鶴一直往海上飛去，看著隻是正常飛行的樣子，但實際上全程都在進行多次的短途傳送，因此，這仙鶴很快就已經載著她落到了海洋上的一個黑色島嶼上。
    果然，這小島一如嬴政剛才所說那樣，地麵溫熱，某些地方甚至有些熾熱，地麵全是黑色——無論是地麵砂礫，還是島中隨處可見的山岩，全都是黑色的。
    當然，這還不是最奇怪的，畢竟黑色土地什麽的，雖然並不算常見，但也不是沒有，但島上那些深棕色的植物......嗯，這還真的沒見過。
    至少在這個世界中，確實是不曾存在的。
    不過，這場景雖然顯得詭異且和正常島嶼格格不入，但在望曦踏上這座小島開始，她就已經明白這是為什麽了。
    “原來是個天外來石啊。”
    這座島嶼上存在的氣息，和這個世界完全不同，如果要通俗點講，那就像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手機操作係統，不僅操作方法不一樣，連畫風也不一樣。
    這座島嶼，完完全全是一大塊落入這方世界的隕石。
    這隕石在墜落的最初時間裏，或者說至少在落入這方世界的海洋表麵時，應該還是自帶一點兒殘餘的規則力量的，別看露在水麵的島嶼不大，但能支撐一個露出水麵的島嶼，本身就證明這塊墜落的隕石大的驚人。
    “神話的出現不是毫無參照的，既然這裏有這塊熾熱的陸地，而且還被古陲詔認為是沃焦，說明它出現的時間——或者說被記錄的時間——就和羿射九日的傳說出現的時間差不多。”
    【木木，能查到嗎？】望曦在意識海中詢問。
    【如果說對應的話，這方世界出現隕石島的時間，能和地行星上全新世晚期氣候異常變高的時間大致對上。】
    望曦捋了一遍邏輯：【氣候異常發生在夏商之前，因為忽然變熱，當時的智人希望氣候降下來，而神話本來就是人類寄托自身願望創造出來的傳說，人們希望降溫，所以出現十日同天、羿射九日的神話。至於為什麽有“沃焦”這個概念的出現，以及“沃焦”為什麽是這個地方，大概也是因為海洋上出現的熾熱島嶼引起了人們的注意，這才讓人們當做太陽墜落之地而口口相傳至今。】
    她稍微頓了頓，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麽。
    木木知道望曦在琢磨什麽，隨後回答：【安啦，這座島最初可不是人工弄出來的，地行星上的隕石“沃焦”現在已經沉海，這裏的島沒沉是因為在沉沒之前被古陲詔的祭司找到了，他將這島嶼當做蠱蟲的搖籃，而蠱蟲身上的濃縮靈氣，最後也間接影響了這座島，使得它更加硬化穩定，沒有解體，浮力穩定，所以才沒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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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完全就是誤打誤撞，這世界上還沒有超凡力量足以將天外隕石拉扯進入這方世界。】
    傳說雖為傳說，但確實有一個沃焦存在於此，不得不說，這或許是巧合，但卻給了那祭司一條複興之路的假想。
    “道友想到什麽？”
    大概是看望曦沉默太久，嬴政先開口詢問。望曦這才抬起頭來，說到：“哦，剛核對了一下，這座島在地行......呃，也就是你口中的‘參考答案’中也是存在的，也確認了這島嶼確實是巧合落在世界內，而不是人為扔進來的。”
    “人為......？”這個詞並不罕見，但用在這語境上時，卻讓他忽然產生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無聊的人，總會想出點樂子來玩耍，可能是將一朵花移植到河對岸，也可能是向螞蟻窩澆個開水。”望曦笑了笑，完全不管對麵的人已經抿緊的嘴唇：“那麽，道友認為，人類之上的其他強大存在，如果想要找樂子的時候，又會做什麽呢？”
    向世界裏麵扔個帶有殘餘規則力量的隕石什麽的，實在是太過尋常的一件事情，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
    其實，這位野心勃勃、而且他的能力也能配得上他的野心的帝王非常聰明，即使在今天之前從沒有任何存在——包括世界意識——跟他指出“世界與世界之間，本就是一個巨大的黑暗森林”這一概念，但隻要望曦將這個概念放在他的麵前，他立馬就能無師自通，甚至還能延展想象。
    ——弱者會變成強者的樂子，那麽，變成強者，不就好了？
    到現在為止，震旦的人給望曦的印象都很好，她既然和世界意識達成協議，既然好印象讓她做出了給玄部人員上課這一決定，那麽她就不允許她的“學生”最後什麽都沒得到。所以，為了教學效果，她這個“老師”，此時還真的需要找到一個“班長”兼“學習委員”。
    所以，還有誰，能比這位帝王更合適呢？
    “你的目光，要落在世界之外。”望曦笑眯眯地說到，語氣卻好像帶上了一絲引導。
    強者從不抱怨環境，但嬴政基本已經達到這方世界能有的力量體係最高點，人類本身的上限成為了他的桎梏，如果想要超凡，那就隻能依靠危險且讓人痛恨的靈氣潮打破身體上限。為了讓他繼續努力卷一卷，也為了不讓他想著一勞永逸而選擇在有能力的未來直接解決靈氣潮，望曦將他這隻青蛙，一步到位地提溜到了世界之外的黑暗森林中。
    足夠殘酷直白的真相，會讓這位一生驕傲的帝王迅速化壓力為動力，並帶領這方世界所有人奔向遙遠的未來。
    望曦看著他身上功德、祝福與血氣交織的氣息，心中無比確定這一點。
    無節製的靈氣潮對這方世界來說弊大於利，但被圈禁的靈氣潮，就是這方世界生靈的修煉機遇，不想成為案板上的魚，那大家就要努努力，至少成為有用的刀——甚至是握刀之人。
    刀不能沒有磨刀石，未來的靈域就是這方世界的磨刀石，它可以被壓製，但不能沒有。
    當然，這方世界最終的目標，還是要成為握刀者。
    ......
    嬴政的表情經過了好幾次變化後，終於緩緩歸於平靜，他看著望曦，不發一言，卻默然拱手，隨後更是第一次略微躬身，向她行了一次揖禮。
    世界意識默認了他這次的尊上禮儀。
    他聽懂了望曦話中未盡的言外之意，她也知道他聽懂了。
    “行了，往島深處走吧。”
    望曦踩在隕石小島上，手上放出的輪回規則滴落到黑色沙礫之間，從地下開始朝著島嶼深處那隻黑寡婦蜘蛛蠱蟲發出的氣味蔓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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