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芸抓住宋大山的手臂一僵！
    電光火石之間，王氏洶湧而至，一把鉗住她的手腕，痛的她險失聲驚叫，本能的想甩開對方的手，又怕驚動懷裏的孩子，隻能生生忍下。
    “娘！”
    宋月娥哭喊：“娘！放手啊！”
    宋家幾個孩子在王氏撲過去的瞬間追了上來，一把拉住癲狂的母親。
    然被憤怒衝昏了頭的王氏哪還顧得了許多，手臂發力一搡，將搭在宋大山肘間的手腕狠狠扯下！
    力道之下，秦芸踉蹌連退。
    宋大山也在這一場風波之中，被猛然襲來的力道逼退兩步，砰的撞上身後冷硬牆壁之上，疼的他悶哼出聲。
    背部傳來的刺痛終於喚回他一絲神智，惶然看向被王氏推至一邊的妻子，來不及多想，下意識脫口喚出：“芸娘！”
    芸...娘...
    這聲飽含關切的稱呼，讓幾近瘋狂的王氏陡然一頓！
    “芸...娘...”
    若說丈夫的遺忘讓她深受打擊，那麽此刻，丈夫當著她、當著所有孩子的麵流露出的對另外一個女人的真實關切，足以刺穿她的靈魂。
    一刹間，她又似沒了魂兒一般，啞著嗓音怔怔重複一遍...“芸...娘...”
    一聲落下，忽感胃裏一陣痙攣，隨之而來的，是翻江倒海的灼痛，痛的她佝僂了背...彎下了腰...劇烈幹嘔起來...
    隨著膽汁倒流的灼燒，她顫抖著瘦弱的肩膀，終於連最後一絲體麵也蕩然無存...崩潰混著淚水洶湧而下。
    宋家兄妹幾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圍攏自己的母親，輕拍對方顫抖的脊背。
    他們惶恐的看著父親，又看看被娘險些推倒的秦芸，見那始終睡的香甜的孩子沒被影響絲毫，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徹底被父親那聲“芸娘”的關切擊潰了最後一絲期盼...
    堂屋裏一時混亂不堪，一片死寂。
    唯有王氏痛苦壓抑的幹嘔，以及秦芸的低聲啜泣...
    因自己一聲“芸娘”，讓全屋上下陷入死寂的宋大山，自己也愣住了。
    他看著王氏痛不欲生的模樣...看著兒女們眼底徹底熄滅的光...看著失憶後空白的腦海、唯有關係最是親密的妻子驚慌無措的臉...一切的一切，鈍刀割肉般的痛楚終於衝破他神經的臨界點...
    他背靠著硬冷的牆壁，一點點滑落...跌坐在地...頹然中雙手深深插進發間，發出猶如困獸般的沉悶嗚咽...
    他...到底是誰...
    是宋大山...？
    是秦昭明...？
    他忘了什麽！
    又該記起什麽！
    無數紛亂的念頭，一點點擊碎這個三十上下男人的所有神經，腦海中那股尖銳的疼痛也再度襲來...
    角落裏的宋慈姑，亦被三哥那句“芸娘”刺穿心扉...
    看著待自己如姊如母的嫂嫂，看著侄女侄子們蒼白無色的小臉，看著跌坐在地，痛苦抱頭的三哥...再看著那個生生闖入所有人生活中的陌生女子...
    最後痛苦的閉上雙眼，流下兩行清淚...
    這個家...該何去何從...
    難道...真要碎了麽...
    為數不多能夠保持冷靜的人中，宋修遠飛奔去廚房，捧來一大碗溫熱清水給母親飲下，王氏嘔到麵無血色的臉，這才稍緩。
    當被兒女重新扶回椅中，她再度陷入一片更絕望的沉寂，唯有無聲無息的淚水，永無止境的淌...
    一屋子人，或站或立，僵持起來。
    無人察覺，往日最是和煦溫和的宋家三子宋秋生，眼底正凝著寒冰。
    角落裏傳來窸窣聲，他默默看了一眼正往父親身側挪動的秦芸，其露出的手腕上還有母親抓出的紅痕，心裏未生半點波瀾。
    他將覆於娘親背後的手默默撤回，在所有人無知無覺中，忽然...暴起！
    正往丈夫跟前挪動的秦芸隻覺眼前一花，下一刻，驟然一空的懷抱讓她瞳孔一縮——
    “不！我的孩子——！”
    尖銳的嘶喊震耳欲聾，不光是屋內一行人，連院子外守著的村民也驚了一跳！
    “秋生！”
    “不要！”
    一場突變，讓反應過來的眾人驚愕失色，紛紛想要上前阻攔，卻被少年一個動作攔停。
    “誰要敢動一步...”
    門欄處，宋秋生懷抱無知無覺的嬰兒，悠悠抬高雙手，目光喋血：“我就將他摔下去！”
    宋大山瞳孔驟然緊縮，望著陌生的兒子舉起自己幼子，對著自己聲聲恐嚇...一股巨大的挫敗將他包裹，癱軟在地...
    秦芸正欲奪回自己孩子的腳步，也在少年那副魚死網破的麵色中不得不得停了下來...一股悔意油然而生...
    ...她悔了...真的悔了！
    她就不該勸丈夫回到此地！
    更不該毫無防備的踏入此地！
    “求你....放下我的兒子...”秦芸麵無血色，聲音顫抖：“放下我兒...他...他還不足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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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不能這麽對他...”
    宋秋生紋絲不動，冰冷的目光躍過秦芸落在癱軟在地的父親身上，冷笑道：“不足歲...”
    “爹...三年前，你離家的時候，春生可也不足歲！”
    “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和她懷裏這個野種——”
    “宋秋生！”宋冬生厲聲打斷，臉色鐵青，堪堪從牙縫擠出幾個字：“慎言！”
    宋秋生卻不管不顧，咆哮而出：“我有說錯嗎！”
    “她和這個小野種！就不該出現在這裏！”
    “是她們！是她們毀了娘！毀了這個家！”
    “說走就走...說回就回！”
    “憑什麽！”
    少年人越發激動的情緒，攥緊繈褓的雙手堪堪不穩。
    “放下孩子！”
    關鍵時刻，心力交瘁的王氏朝兒子狠狠喊出了聲，見對方無動於衷，再次顫聲幾近命令道：
    “把孩子——放下！”
    此刻的她，終於意識到，這一場鬧劇不能再這般發展下去！
    什麽男人！什麽父親！
    世間的一切，再沒有什麽比自己的孩子更為重要的事情！
    “秋生——放下孩子！”
    母親再度聲嘶力竭的呐喊，讓宋秋生心頭鈍痛的刹那惶然失神...
    也就在這失神的千鈞一發之際，秦芸用盡了她畢生氣力瞬間撲來，如一頭護子的母狼一般，一把搶過自己孩子，冷不丁的一撲也撞在了對方腰間！
    宋秋生猝不及防，悶哼一聲，傾倒的身影無所依附的向後仰去！
    “秋生！”
    “三哥！”
    數聲驚呼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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