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牛有些不服，拍拍胸口：“可我力氣大！”
    “切——”劉一水翻了個白眼：“多稀罕。”
    他指著跟來的一圈人，質問對方：“這裏哪個沒把子力氣？”
    “不過是個清道的活，又不是讓人背山，要你那牛力氣作甚？”
    “你——！”
    趙大牛一蔫。
    好吧，對方說的確實有道理。
    五大三粗的漢子也不知想起了什麽，再問宋小麥，明顯心虛了幾分：“那...那個，有碗湯和兩...一...一塊餅就成！”
    宋小麥沒急著回對方，反問其身後跟來的眾人：“你們呢？”
    “有啥要求？”
    話音剛落，落在人尾處的趙鐵柱踮腳招起了手，嘴裏不住的喊：“小麥丫頭！小麥丫頭噯，看我看我！”
    “我...我半塊餅就行！”
    宋小麥一愣，便見劉一水又道：“你還半塊餅！？”
    “就你那倒了油瓶都不扶，挪三步要歇兩步道的家夥，誰敢用你？”
    “半塊餅喂豬還能收二兩肉呢，給你不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無回！”
    “哈哈——！”
    眾人爆發出驚天笑聲，趙鐵柱在那臉紅一陣白一陣，指著劉一水破口罵出：“我說劉一水！”
    “你找事不成？”
    “人家招工的主家還沒說話，你在這咧咧個啥！不知道還以為你招工呢，瞅給你能耐的!”
    劉一水哧了一聲，並不接話，他可不是針對誰，不過道了句事實罷，大家若不認同，能笑？
    “小麥...那個...我...”
    忽然，匿於角落的李小草哆哆嗦嗦喊出了聲，在宋小麥目光移來的當口，忙道：“我...我就要半碗...給我半碗熱湯就成！”
    人群中，除了她以外的另外幾個衣衫襤褸的婦弱也跟著匆忙點頭：“我們也是！”
    劉一水瞥一眼角落裏的女子，這次不但沒再說啥，反還眸光升騰起幾分希冀，偷摸瞄了宋小麥一眼。
    瞧著大家如此，宋小麥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大夥這是覺得自己沒有應趙大牛的話，以為嫌棄對方吃的多了來著...
    哎...
    這一刻，她總算明白了村長的深意。
    穿來宋家村有小半年的她，加上原主的記憶，對村裏每個人大致都有了了解。
    此刻放眼望去，聚集在此地的男女老少，無一不是各家各戶的頂梁柱。
    這些人中大多都是正值壯年的男人，他們的共通點除了年輕力氣大外，還有一項，吃的也多。
    清山到底是個需要些力氣的瑣碎活，力氣小的或者是體弱的，實在沒必要大冷天冒著風寒的風險為了一頓吃食出來做工。
    農閑時，條件好一點的人家都是一天兩食，拮據一點的幹脆一日一食，頓頓吃飽，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奢望。
    如今有了這麽個管飽的活計，各家自然要把家裏最能吃、也最能幹的勞力推出來。省下家中一“大肚漢”的一頓飯，約莫就能為全家省出一頓的口糧。特別是趙大牛這種胃口大的，一頓頂常人三頓的漢子，幾日積攢，省下的糧食更是可觀。
    故而，村長說的這個辦法，剛好過濾掉了那些體弱力小，不堪重負之人，既保全了他們的身子，又使得清山的活能更加順當的進行下去。
    嘖...
    宋小麥心中震撼，村長這一招看似簡單，甚至有些殘酷的篩選辦法，卻是極適合這片貧瘠之地的生存法則，處處充滿了獨到智慧。
    從下午到傍晚，宋家村四十多戶人家，陸陸續續來了近五十多號人，當然了，這並非宋家村所有主勞力，應該是各家害怕宋家要不了這麽些人，先自行從家族中逐一篩選送出的人。
    宋小麥無一拒絕，連帶懶漢趙鐵柱也一並收了。
    她向眾人保證：“每日午時，男人三張餅一碗湯，女人兩張餅一碗湯！”
    在眾人震驚中，她也不忘肅下小臉：“醜話說在前頭，糧食也不是白讓大家吃的，大家既是來我家幫工，便要依著我家的規矩，那山地的活，你們需自行成五人一組，屆時每組負責一片區域。”
    “各位也知我家中情形，所以到時候做活時，你們小組中人需互相監督，若有偷奸耍滑者，不用我說，你們可自行將其請出隊伍，如何？”
    這還是個新奇事！
    劉一水目光一亮，首個應道：“沒問題！”
    隨著他話音落下，除了人尾最後的趙鐵柱一下耷拉下臉來，其餘眾人皆同聲應下。
    趙鐵柱瞅著滿麵笑意的宋小麥，心頭直犯嘀咕，五人一組，誰會跟他一組？
    組隊並未當場進行，宋小麥給大家說完話後，便讓眾人回去自行考量商議，明日一早，正式開始做工。
    清山的隊伍在宋小麥看不見的地方很快組織起來，第二日五十來號人紛紛扛起家中鋤頭、斧頭、鐮刀之物，步履匆匆的朝著後山迸發而去。
    東風拂麵，帶著南來的春意。
    宋小麥站在村口處，望著於冷風中漸行漸遠的隊伍，心頭一片豁然。
    五十多號人，五人一組，共計十一個隊伍，其中男人組成的有九個，剩下兩個都是婦弱。
    宋小麥心中思量一番，並未因為兩個隊伍都是婦弱，便有所區別對待。
    她將山地大致劃出十一片工量同等的區域，因區域之間的山石樹根存在數量差異，公平起見，便讓各個組指派一個組長，到她跟前抓鬮決定。
    如此一來，避免了有人抱怨自己分的區域樹根多或石頭重的牢騷。
    宋小麥打眼一掃，發現沒人要的趙鐵柱居然進了劉一水的隊伍，再觀劉一水成竹在胸的模樣，心裏不禁為趙鐵柱默哀了幾秒。
    人員、區域一敲定，宋小麥立在一塊矮石上，笑眯眯的望著大夥：“接下來幾天，就有勞各位了！”
    若換個八九歲的丫頭，眾人定不放在眼中。
    可眼前這位，一個秋日為村中不少人家帶來不少營收的丫頭，早就在村民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故而此刻，大家麵對她的招呼，無一人覺得違和詫異，紛紛笑著回望，人群更有人喊出：“丫頭放心，絕不讓你白瞎了三張大餅！”
    眾人哄然一笑。
    等稍微安靜了些，宋小麥才笑著回：“那我定讓我娘跟阿姐，將餅烙的又大圓，保不能餓著各位！”
    一聽又大又圓的烙餅，人群中不少餓了一冬的人，有人已不爭氣的吸溜一聲，咽了咽口水。
    宋小麥眉梢一動，她還沒告訴眾人，今日家裏燉的蘿卜湯裏，還有肥肥的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