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樂差點將頭點成撥浪鼓，目中發狠：“你若不信我，我可以當眾起誓！”
    說完，豎起三指就要發誓。
    “嗬...”
    一聲極輕，極冷淡的嗤笑從宋小麥的嘴邊溢出。
    她目光淡淡，古井無波的盯著跟前狼狽不堪的人：“起誓若有用，世上惡人早死光了！”
    “...”
    宋長樂一噎，看不出跟前人的想法的他，頓時不敢出聲。
    “帶你進山不可能。”
    宋小麥冷淡道：“我又不是嫌命長，你一無長處，二無身手。”
    “深山裏是個什麽地方？野獸毒瘴，危機四伏。”
    “你個連兔子都追不上的人，帶你拖後腿去麽？”
    宋小麥毫不留情的出言諷刺，讓對方臉色白了又白，卻又無法反駁。
    畢竟這些，都是事實。
    宋長樂雙肩頹然一塌，即將萬念俱灰之際，卻又聞宋小麥話鋒一轉。
    “不過...”
    宋小麥似笑非笑：“你剛才說，做什麽都行？”
    峰回路轉之下，宋長樂猛地將頭一點，眼裏騰起灼熱，：“對！什麽都行！”
    “刀山火海，隻要你說！”
    瞧著對方急切模樣，宋小麥目中審視一閃而過，快到未曾有人察覺。
    她沒急著說話，反扭過身注視來時方向，片刻後，她忽然卸下腰間緋色荷包，長姐給她專程繡的。
    再轉身時，她將荷包遞至宋長樂：“拿著這個。”
    宋長樂愣愣接過，一臉茫然。
    “你帶著它，立刻回去。”
    “去找你曾經欺負過、偷盜過的每一戶人家，一戶都不能漏。”
    “找到他們。”宋小麥定定道：“當著他們的麵，跪下！磕頭！把你過去做過的混賬事，一件件、一樁樁，給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說出來！”
    “告訴他們，你宋長樂，錯了！”
    “道歉時，你得真心實意！”
    宋小麥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莫說宋長樂，連一旁的李雨都跟著瞳孔一縮。
    宋小麥無視對方越發慘白的臉，聲音更冷幾分：“然後告訴他們，你欠下的債，無論是搶走的米還是偷走的雞，亦或者砸壞的鍋碗瓢盆...一筆一筆，都會還給他們！”
    宋長樂瞳孔劇烈收縮，身子也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眼前人，仿佛根本不是個幾歲大的女娃，成了一座壓在他心頭上沉甸甸的巍峨巨山！
    然而，宋小麥的要求還沒完，她看著他，目不轉睛：“若你現下無條件償還，那就跟欠下的人家立下字據，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不會寫字，就去找我二哥三哥或者修遠。”
    宋小麥挑眉，示意對方手中荷包：“拿著這個，他們就算不願幫你，看在我的麵子上，也不會為難於你。”
    “讓他們幫你，將每一筆債，欠的是誰，欠了什麽，數量多少，何時償還！一一寫下來！”
    宋長樂隻覺天旋地轉，去找宋冬生宋秋生？
    那兩個他過去欺負的最多的人，現在讓他們看著自己狼狽樣子...幫自己寫認罪書一樣的償債字據！？
    來之前，宋長樂想了很多宋小麥可能會刁難於他的條件...甚至真的想過刀山火海...
    可他千算萬算...還是沒算到，對方竟會用這種對自己來說殘酷到殘忍的方式，考驗自己！
    宋小麥並不好奇對方此刻想法，隻繼續冷眼：“我快則明日晚，慢則後日就會回返。”
    “所以，在我回村的那刻，我要看到所有被你欺負禍害過的人家，要麽親口對你說一聲原諒，要麽在你寫好的償債字據上按上手印，表示認賬！原諒！”
    她抬起頭，目光冷冽：“記住，一家一戶都不能少，少一份字據，一聲原諒...”
    “那麽你剛才說的話，就全是放屁！”
    “你這個人，在我宋小麥這裏，就永遠翻不了篇！”
    宋小麥定定道：“機會....隻有一次。”
    整個人僵在原地的宋長樂，捏著手裏的荷包，指尖冰涼。
    巨大的恐懼與羞恥早已將他包裹，驚的他天昏地暗。
    他知道，宋小麥的每一句話，都絕非虛言。
    如果他做不到她所說的一切，那麽自己...將永遠不可能得到對方真正原諒！
    這就代表了，自己將永遠翻不了身，將永遠陷在一灘爛泥當中...做那人人喊打的宋長樂！
    “我...”
    宋長樂喉嚨沙啞...
    他抬起通紅眼眸，倒抽一口直衝肺腑的冷氣，一個沒注意，這口氣嗆的他咳彎了腰，眼淚混著鼻涕一起流下，狼狽不已。
    “我...我能...我能！”
    宋長樂彎著腰，近乎嘶吼一般喊出一句。
    他不再看宋小麥，隻勾著腦袋，使出全身氣力，朝村子奔了回去！
    宋小麥目光淡淡的望著逃也似的背影，看著對方跑的毫無章法，不慎一跤跌倒又很快爬起，就那麽跌跌撞撞，一路消失在了視野範圍。
    山風瑟瑟，蟲鳴鳥啼。
    “他...”
    李雨壓著心頭驚駭，看著宋長樂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寧。
    他想說，依著宋長樂聲名在外的狼藉，單單磕幾個頭，立幾個字據...那些被他欺負傷害過的人家，真能輕易信他給他好臉？
    可這話他在心裏來回滾了兩遍，到底沒說出口。
    或許，這才是跟前丫頭對對方考較的意義。
    少年人看了一眼跟前丫頭，陷入深深思索。
    而一邊目睹全程的西域壯漢，麵上始終一派平靜。
    宋小麥站在原地，望著人影消散的方向。
    不是人人都能撕下所有的偽裝和臉皮，直麵不堪的過去。
    她不知宋長樂能不能做到，結果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退一萬步說，如果對方真做到了自己近乎苛刻的條件，那麽...她也不介意，給對方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走，進山！”
    片刻後，宋小麥小手一招，帶著二人決然轉身，衝進大山深處！
    路過黃土坡，穿過一片樹蔭相對稀疏的林子，再過一汪泉水後，幾人於午時間終於到達那片霧靄重重的霧林。
    隨著幾人深入，光線昏暗的霧林愈發詭異重重。
    這一次，呈三角隊形的三人變換隊伍，換做熟悉路徑的宋小麥在前，李雨在中，壯漢墊後。
    三人於一片濕冷的空氣中，踏著腐葉枯枝，緩慢前行。
    進山之時，宋小麥已特意囑咐過二人，行這一片林子時，需要注意腳下之物。
    因此，三人步子皆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