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對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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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一料定,宋小麥轉身就去找宋興旺商量。
一聽這次要漚肥,且能漚出足夠全村人用的地肥後,宋興旺高興的一百個願意。
眼下世道,整個村子連牲畜都尋不出幾頭,大夥種地要麽燒把灰,混著自家那點少的可憐的糞溺攪拌攪拌勻在地裏,要麽就得花錢,去鎮裏周邊養殖牲畜的人家買上一些回來改良土地,別的再無好的辦法。
類似宋小麥這般,將那枯樹林裏的爛枝爛葉漚成地肥的法子,大夥還是頭回見。
雖頭回見,礙不著能用啊!
春耕時,不少人也看到了宋小麥漚出的黑乎乎的殘料,沒跟夜夜香拌一起時,連點異味都無,心裏並不怎麽看好。
而今不少人卻發現,雖說大家的山薯苗長得都大差不差,但宋小麥家地裏的,無論植株還是秧葉都要比大夥健碩一些。
可見,春耕那會對方翻在地裏的肥料,還是有些作用的。
宋興旺對這一切當然也是知曉的,因而宋小麥才將自個內心想法道出,都沒怎麽鼓動,便一口應了下來。
那片荒地是真正的荒,不比後山拾到拾到還能當田來種,位置又偏僻的很,所以盡管地方比後山作坊還大一圈,所需買地銀兩卻不到對方一半。
宋小麥自掏腰包將地買了下來,事情很快推動起來。
沒多久,漚肥作坊的院子就被夯土牆圍了起來。
院子內部,按照宋小麥規劃,挖了數個大小不一的深坑,皆用磚石砌好,抹了灰漿,然後,又在坑上方搭了遮雨防曬的木棚,儼然一副小型工坊模樣。
宋小虎與宋槐成日留在漚肥作坊幫忙,倆人一想到今後算是有了正經營生,且聽宋小麥說,她那還有更多漚肥的法子,可以漚出許多不同的地肥,心頭便一片火熱。
倆人一開始不懂,地肥就是地肥,還能有何不同?
宋小麥道:“當然不一樣了。”
“你們想啊,咱們人生病,症狀還各有不同的呢,有的發熱,有的畏寒,大夫開的方子、用的藥材能一樣嗎?”
兩個少年茫然搖頭。
宋小麥笑道:“所以啊,這地裏的莊稼也是一個道理!”
她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隨意圈了幾個圈:“這不同的莊稼,在不同的時節,它想“吃”的東西便不一樣,缺的勁頭也不同。”
“故而咱們漚肥,就不能一鍋亂燉,得學會對症下肥!”
宋小虎急的抓耳撓腮,五官都擰巴在了一起:“那...咋就對症呢?”
宋槐抱著胳膊蹲在地上,也是一臉愁。
宋小麥沒有急著給二人灌輸太多關於肥料的前衛內容,隻言簡意賅的指定出了大致方向。
她點著其中一個圈道:“比如開春播種前,地氣還寒,咱們就得下那種性子溫和、勁兒長久的底肥。”
“像用牲口糞、秸稈、落葉慢慢漚出來的肥,就能慢慢發熱,溫養地力,讓種子躺在裏麵暖和又有勁,得以發芽紮根。”
她又指著另一個圈道:“等苗長起來了,蹭蹭往上竄,急著要壯杆長葉的時候...”說到這,她頓了頓,給倆人打了個比喻:“就好比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時候光靠底肥那點慢勁兒就不夠了,得追苗肥!”
“所以,咱們經常可以看到,這個時候,大夥就會用人糞兌水澆灌秧苗,秧苗就會長得又壯又結實!”
宋小虎與宋槐聽得目光發亮,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對於這兩點,他們從小跟著父母在地裏摸爬滾打,早就模糊地知道什麽時候下什麽肥,但那也僅僅是知其然,跟著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照做罷了,從未像今天這樣,認真思考過其中的所以然。
而今聽宋小麥如此別開生麵的講解,二人仿佛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脈,腦中那曾朦朧的窗戶紙被猛地戳破,頓時明悟過來!
“小麥,想不到...你這麽小,就懂了這麽多莊稼事!”
宋小虎滿心驚歎,佩服的五體投地:“以前我也問過我爺,為啥非要在這個時候澆那種肥,不在別的時候...”
少年悻悻地,摸著腦袋嘿聲一笑,“我爺就吹胡子瞪眼,說老一輩人都這麽傳過來的,跟著做就是了!問那麽多幹啥!”
“哪曉得,原來...原來這裏麵真有這麽多門道!”
宋槐也激動的點頭,眼神裏全然一副發現了新大陸的興奮。
兩個少年過於崇拜的目光,反倒是宋小麥有些心虛起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擺擺手:“我哪兒懂什麽種地啊,可別把我當什麽高人。”
她直言:“我也就是這半年,看我哥哥他們讀書,跟著瞎看了幾本講農事的閑書,自個瞎捉磨,胡亂悟出來的一點想法罷了。”
宋小麥笑道:“其實吧,我覺得這世上很多事兒,甭管是種地、做工、還是做人,裏頭都有它自個兒內在的運行道理。”
“全得靠咱們用心去觀察,去琢磨,去悟才行!”
她將話題拉回來,指著地上的一個圈道:“就像這秧苗,它雖不會說話,但它每個階段需要啥,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告訴我們,葉子黃了需要什麽肥、長得細又得加啥,不結果或結不好又是因為啥...咱們就得像郎中號脈一樣,去弄懂它的需求。”
宋小麥望著倆人恍然大悟又滿是糾結的小臉:“所以啊,這漚肥一事,往後也不能瞎搞,咱們得試著去琢磨,秧苗每一段生長過程中,到底需要什麽樣的肥力才是最好的?”
接下來,她讓二人今後堆肥時,可以嚐試多種搭配,比如用豆餅豆渣漚成水肥、用魚腸魚鱗漚製腥肥、用獸骨之類漚成骨肥等等。
整整用了一個下午時間,她不僅給二人提出了分類漚製不同肥料的建議,也一並提出了試驗田的概念。
並道,她會在附近買下一塊田地,讓倆人專程用來試驗肥料所用。
“咱們可將田地劃出幾塊一般大小的小地,每一塊小地,都種上同樣的山薯苗,栽種的深淺、間距都一模一樣,澆水、除草也同時進行,唯獨一點不同...”
盯著兩個屏息凝神的少年,宋小麥靜靜道:“便是給每一塊小地,施上咱們用不同法子漚出的肥。”
“每一塊地用了什麽肥,皆需拿木牌清清楚楚地標記好,記在咱們的賬本上。”
“待過一段時日,好壞優劣,不就清清楚楚了?”
兩個少年早已聽得信心潮澎湃,神思飛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