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辦公室，路正平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他盯著桌上那份工信部轉來的投訴函，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著。
    這份投訴函先是出現在沈明翰的桌麵，這會出現在他的桌麵上...
    掛斷電話之後，一通電話讓他的心中瞬間沉了下來。
    “省長，沈書記召開緊急常委會，十分鍾後開始。”
    路正平猛地合上文件夾。
    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鍾，七點四十五分，這個時間召開常委會，意味著事態已經徹底失控。
    當路正平走進省委常委會議室時，十三把椅子已經坐滿十二把。
    沈明翰坐在主位，麵前攤開的不是會議材料，而是今早新鮮出爐的《人民日報》，二版頭條赫然印著《警惕地方保護主義對市場經濟的侵蝕》。
    不止這些，還有京城日報，粵報等地方媒體上，各個企業家，協會針對北榮事件的響應。
    說是響應...實際上都是在批評。
    部裏轉下來的事情，他們地方上肯定是要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的。
    就像是信訪，哪怕是你去了京城信訪，實際上，關於你的信訪信息還是會轉回地方，隻不過不一樣的是，上麵已經知道了，那下麵就得給上麵一個交代！
    沈明翰抬頭，鏡片後的目光平靜得可怕：“正平同誌來得正好。這次招商大會是你主導的，現在發生這種事情，甚至鬧到了工信部，你們是不是該給省委，給上麵一個交代？”
    工信部是新成立的部委。
    是在原信息產業部上成立的。
    如今的工信部可謂是部委新秀，各種支持力度都很大。
    結果...老黃一紙投訴，就直接投訴到了部裏...部裏正式發函下來了...
    他們不得不處理。
    沈明翰的聲音在會議室裏回蕩，每個字都像重錘敲在路正平心上。
    他緩緩將《人民日報》推至路正平麵前，指尖在標題上重重一點：“十三家企業連夜撤資，工信部問責函今早六點就到了我桌上！”
    “路省長要不要看看投訴內容裏怎麽描述西山市的？‘行政暴力幹預’‘地方保護主義猖獗’‘官僚集團作風’，這些詞夠不夠上《新聞聯播》？”
    會議室落針可聞！
    路正平盯著報紙上被紅筆圈出的段落，看著上麵用紅筆圈出的詞，太陽穴突突直跳！
    沈明翰也沒有理會他，目光落在中湖市委書記郭開的身上，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郭書記，中湖公安局昨晚的行動，是誰下的命令？”
    郭開麵色微變，手指在茶杯邊緣摩挲了兩下，強作鎮定道：“沈書記，公安係統辦案自有程序，可能是接到群眾舉報後按規處置。具體細節還需要...”
    “群眾舉報？”
    沈明翰冷笑一聲，突然將一疊照片甩在桌上。
    照片上清晰顯示，中湖市公安局長魯誠深夜與郭開的秘書陳敬仁在辦公室密談。
    “魯誠淩晨兩點簽發拘捕令前，先見了你的秘書。這就是你說的‘程序’？”
    路正平猛地站起身：“沈書記！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挽回招商...”
    “坐下！”
    沈明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哐當作響。
    他轉頭看向列席會議的省紀委書記於清河：“於書記，省委常委直係親屬幹預司法，該當何論？”
    於清河麵無表情，但卻依舊配合沈明翰，聲音平靜卻字字誅心。
    “《領導幹部親屬從業規定》第七條，嚴禁利用職權為親屬經營活動謀利。若查實郭淮借其父職務施壓企業，需移交中紀委備案。”
    “《公務員法》第六十八條，直係親屬不得在同一機關擔任直接上下級領導關係的職務，或一方擔任領導職務時另一方不得從事組織、人事、紀檢、審計、財務等關鍵崗位。”
    “郭常委和其兒子郭淮存在直接領導，直接上下級管理崗位，已經涉嫌違法。”
    郭開臉色瞬間慘白。
    他沒想到沈明翰竟直接搬出條例！
    這已不是簡單的省內博弈，而是要將郭家連根拔起！
    路正平見狀，急忙打圓場：“沈書記，老郭這些年對中湖市的貢獻有目共睹，是不是先等招商會結束再……”
    “等？”
    沈明翰抓起桌上一份電報：“今早八點，部委辦公廳致電省委，要求二十四小時內上報事件說明！路省長要不要親自回複，說我們北湖的招商會比部委政令還重要？”
    他起身指向窗外會展中心的方向：“十三家企業撤資隻是開始！黃章剛剛群發的郵件裏，明確表示要發動全國電子產業聯盟抵製北湖投資！路省長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會議室鴉雀無聲。
    路正平頹然跌坐回椅子，他終於意識到，從陳知行在晚宴上發難那一刻起，這場局就注定要以他和郭開的政治生命為代價收場。
    “現在討論這些沒有意義。”
    路正平突然開口：“當務之急是挽回企業信心。我建議立即成立危機處理小組，由我親自...”
    沈明翰抬手打斷他的話，語氣森然，直接從自己手下壓著的文件中抽出一份紅頭文件。
    他掃視了一眼在場所有人的，親自宣讀命令：
    “現在我宣布幾項決議：第一，郭開同誌暫停職務，配合省紀委調查；第二，路正平同誌向省委作書麵檢討，招商工作移交霍廷議同誌全權負責！”
    “第三，立刻成立專項組進駐西山市，徹查電子產業園資金問題，公安係統問題由呂少華同誌牽頭整頓。”
    路正平瞳孔驟縮！
    這幾項決定意味著他被徹底排除在危機處理核心圈之外，更意味著沈明翰終於亮出了底牌。
    “第四，陳知行同誌明天一早辭去北榮市長職務的申請，組織部抓緊走程序。”
    “省紀委第八審查室不能長期空缺，組織部簽字之後立即備案。省紀委第八審查室的擔子今天就得給我扛起來！組織部現在就辦手續，明天我要在專項組匯報會上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