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出去治療？”
    薑戀神色不變：“我們兩個對外麵毫無了解，真要出去的話，還需要鄧經理帶路啊！”
    “我剛當領導，還有一堆事情要熟悉處理，恐怕沒辦法跟你們一起。這點小困難，你們自己克服一下就好了。”
    鄧俊明擺擺手，又說道：
    “快進去看看生病的員工，別拖拖拉拉！”
    再拖下去萬一生病的人全嗝屁了，那就隻能直接燒掉。
    他設的這個局就大打折扣。
    薑戀沒再跟他爭辯，轉身向滿是黴臭味的宿舍樓走去。
    身後，那些被告知放假兩天的員工們也走回了宿舍樓，此時正聚攏在一旁。
    見薑戀進去，身後那些員工立馬浩浩蕩蕩跟上，甚至還有幾個積極的員工跑到前麵帶路。
    鄧俊明腳步沒有挪動，他不必進去。
    隻要這兩個清潔工進了這棟樓，除非想法子治好員工，否則她們也將裏外不是人。
    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到底還是比不過他們這樣的老油條。
    薑戀腳步平穩，黃心蕊走在她身側，麵色凝重壓低聲音問薑戀：
    “打算怎麽做？要是他們病的厲害，咱們真要當聖母？”
    到這個副本的玩家，手上多多少少都會有保命道具。
    黃心蕊有些擔憂，怕薑戀說的有法子解決，就是拿自己的道具去救這些生病員工的命。
    這壓根就是個無底洞！
    救的了這個，救不了那個。
    薑戀腳步放緩瞬間，湊到黃心蕊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黃心蕊瞬間瞪大眼睛：“你瘋……”
    “我沒瘋，是這個廠和這些員工被壓榨的太久瘋了，瘋了的人，得用足夠的疼痛才能稍微清醒。”
    薑戀神色冷漠，說出來的話也十分沒有人情味。
    旁邊的員工們聽不懂她們的對話，隻一心帶著兩人去員工生病的宿舍。
    陰暗潮濕的樓道裏，密密麻麻擠了上百瘦弱員工，他們看著兩個清潔工走進幾乎不見天日的宿舍。
    宿舍裏的一個三層架子床第二層，躺著一個幹瘦的人影。
    幾乎不太能看到他的呼吸起伏，薑戀倒也不嫌棄髒，伸手摸了一下額頭——
    非常燙，借著陰暗光線，能看到病人臉上兩坨十分不正常的紅暈。
    像是察覺到有人觸碰，床上幹瘦的人眼睫顫動，忽然大聲咳嗽起來。
    咳嗽一聲比一聲更加撕心裂肺，最後臉往床邊一歪，吐出一口鮮血，隨後軟軟躺下暈死過去。
    薑戀立刻拉著黃心蕊往旁邊跳出一步。
    有員工失聲喊道：“快救他啊！這樣下去他很快就不行了！”
    “救不了，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的命了。”
    薑戀搖頭，聲音十分冷漠。
    “什麽？剛剛那個經理不是說……讓你們來照顧，實在不行送他們出去治療啊！”
    “治療還是有希望的，廠裏可是報銷醫藥費。”
    “你們……該不會不想照顧他們，不想帶他們出去吧？”
    薑戀心頭泛起一陣悲涼和無力感。
    早在員工們昨天踩踏死同事、今天在她爭取假期的時候立刻做出妥協，她就看出來了，這幫員工就是這樣。
    被廠裏馴化的太久，如同即將溺水將死的人。
    抓住一根浮木隻想往上爬。
    不敢怪罪水淹沒他們，隻會怪浮木無法托起他們、拯救他們。
    但薑戀幫助他們的初衷，從來都沒打算當聖母，當那根無法承重的浮木。
    “沒錯，我不想照顧他們，也不想帶他們出去。我們是清潔工，這並不是我們的本職工作。”薑戀如實回答。
    她聲音很大，確保樓道那些擠著的員工和宿舍裏的員工都能聽到。
    場麵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隨後又如同冷水滴進熱油，徹底沸騰炸裂開來！
    “你們怎麽能這樣？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嗎？”
    “不是說了來照顧他們，帶他們出去看病嗎？”
    “廠裏都說了報銷全部的醫藥費，就不能……”
    “不能！”
    薑戀斬釘截鐵：“廠裏說了讓清潔工照顧他們、帶他們出去看病對嗎？動動嘴皮子的事，我也可以說，你們恰好這兩天放假，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帶他們去看病。”
    “慷他人之慨誰不會呢？這些事你們也完全可以做！”
    場麵再次陷入詭異的安靜，瘦弱的員工們張口結舌，眼中劃過迷茫。
    一時之間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薑戀。
    薑戀趁熱打鐵：“我也不怕告訴你們，本來廠裏的決定是，把這幾個將死的員工直接拉去燒掉……”
    “什麽？怎麽會這樣？”
    “就算快要死了，但那畢竟還是活生生的人，那太殘忍了！他也知道痛啊！”
    “是不是你在胡說八道？廠裏分明還是會照顧我們的！”
    場麵重新沸騰起來，員工們麻木迷茫的眼中都出現了憤怒的情緒。
    很好，憤怒比麻木好很多。
    “照顧？以前應該也有員工病重吧？廠裏怎麽處理的？”薑戀平靜的目光掃過一眾員工。
    “以前……”
    員工們都開始思索起來。
    以前怎麽處理的？
    他們白天需要不斷工作上班，壓根沒辦法回到宿舍休息，同宿舍生病無法起床的人，匯報上去當天晚上就看不到了。
    “以前生病的人，廠裏都帶他們去治療了……”有員工不確定的小聲嚅囁。
    “帶去治療了？那請問，你們有見過他們回來嗎？”
    沒有，一個都沒有。
    也有更加自欺欺人的員工說道：“廠裏有解釋的，說他們治好之後想換個地方工作，結算工資之後他們就走了……”
    “走了？你們真的相信嗎？一個兩個、十個八個全都走了嗎？”
    薑戀冷笑，毫不留情的揭開眾人眼前的遮羞布：
    “你們繼續自欺欺人，他們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明天。生病失去價值無法繼續工作的人，會直接被扔進焚屍爐活生生燒死。”
    “你們信或者不信，對我都沒什麽影響。另外……你們怎麽會相信一個不斷壓榨、對員工生死看淡的工廠，真會花大錢給生病的員工治療的？”
    “難不成，你們全都是腦殘？被工廠敲骨吸髓了，還要幫他們數錢？”
    員工們目瞪口呆，不是，怎麽突然罵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