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戀，我的確擔憂。”
    時燼喉結滾動，略微清了一下嗓子，急切的說道：
    “剛剛我說的還不夠具體，那麽我將全部信息告訴你，例如【牛馬工廠】那個副本，你就不奇怪，哪裏來那麽多骨瘦如柴的員工？我現在明明白白告訴你——”
    “這些全都是驚悚世界的手筆，哪個副本需要什麽樣的人設，詭異就得被迫改造成什麽樣的人，這種改造往往異常痛苦。
    所以才會有那麽多詭異紛紛精神崩潰，最終淪為怪物！”
    他盯著薑戀的臉，以及黑白分明的眸子，他以為會從其中看到恐慌，但沒有。
    那雙眼睛裏有震驚、有不解，偏偏沒有恐慌。
    “一定要以血肉為食嗎？我看到有些副本裏，詭異的確會以玩家血肉為食，但有些副本則不會。玫瑰酒店前台就不會，她看上去並沒有被植入人設，似乎保留了自己的思想。”
    薑戀沒有被嚇到，她十分冷靜，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關鍵點。
    時燼輕歎一聲，苦笑道：“她的確沒有被植入人設，也不以血肉為食物，但那是因為她遇到了我。”
    “你？”
    “她在現實裏，被一個渣男騙光了積蓄，並且聽信了渣男家裏親人需要錢救命的鬼話，自己又借了些錢給渣男。發現真相之後，渣男一走了之失聯。
    她傷心欲絕，跑到河邊思考人生的時候，恰好看到小孩落水，自己水性又不怎麽好，卻毫不猶豫跳河救了小孩，結果小孩救上來了，她自己脫力淹死了。”
    薑戀瞪大眼睛：“竟然是這樣？那她第一個副本沒過，死在了副本裏嗎？否則完全可以避開死亡節點，回到現實，應該也能同時阻止小孩落水。”
    時燼搖頭：“沒有，她太蠢了，進了副本不找生路，看到副本裏的詭異按照人設殺另一個詭異女孩，她同情心泛濫，去救詭異女孩，被刀了。”
    薑戀：“……或許不是蠢，隻是她心思比較澄澈。”
    回想了一下那個前台女孩，圓圓臉看起來挺可愛，雖然總是喜歡零幀起手伸長脖子……
    薑戀忽然心頭後知後覺泛起一陣酸澀：
    “所以她總是喜歡伸長脖子，是因為死前想努力把頭伸出水麵呼吸嗎？”
    “……不是，是因為她一開始覺得那樣很嚇人，久而久之養成習慣了。”
    薑戀：“……”
    “正是因為她心思簡單，我才將她放進惡人本，好好見識一下人心險惡，不過看起來沒什麽效果。否則當時也不會被你這個小狐狸套話了。”
    時燼看著薑戀那張略微有些無語的臉，語氣中帶了點自己都未察覺到的無奈。
    薑戀點點頭：“所以她可以一直留在玫瑰酒店工作，不用接受那些可怕的改造對嗎？看來你也是個好人嘛！”
    時燼立刻否認：“不是，隻是玫瑰酒店恰好缺這麽一個前台。”
    薑戀無語：“你不會全身最硬的地方，就是嘴吧？”
    “……”
    這叫什麽話？
    時燼：“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剛剛跟你說了那麽多，為什麽話題又跑偏了？淪為詭異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你得努力過副本，讓自己徹底離開驚悚世界！”
    薑戀手依舊放在他的胸膛上，對他這些話置若罔聞。
    她看看他略顯無奈的眼睛，手掌感受著他的心跳，一聲一聲，都是真切的。
    他收留心思澄澈的前台，設計惡人本，他希望惡有惡報。
    雖然嘴硬，但不可否認，時燼也是一個不錯的人。
    “時燼，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麽進了驚悚世界、成了高級詭異，在進入驚悚世界之前，你又是什麽樣的人？”
    薑戀語調溫柔，聲音像是在耳邊呢喃，周圍房間所有騷亂的雜音，此刻仿佛全都消失不見。
    時燼看著薑戀紅唇開合，一字一句說著讓他感到訝異又陌生的音節：
    “我對你，也很好奇，也很在意，就像你對我一樣。”
    世界忽然安靜下來，簡陋的房子裏，仿佛隻剩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噗通、噗通、噗通……”
    急促而有力，仿佛在跟貼著胸口的那隻手昭示，這顆心究竟有多熱切。
    “你們兩個一定要忍住啊，等忍過這一段時間，你們就會慢慢對血肉失去興趣，到那個時候，就可以像我一樣了。”
    付圓看著被綁起來雙眼血紅的聶華和蘇悅，苦口婆心勸告。
    聶華艱難的掙紮著，對一旁蘇悅說道：
    “你要是實在餓極了，就啃我一口！”
    付圓立刻義正言辭阻止：“絕對不能，你的肉也算血食，為了你們以後著想，這個先例不能開！驚悚世界裏，初成詭異的一段時間裏，血肉對我們而言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隻要嚐了一口，就停不下來了，這是一條不歸路，千萬要忍住誘惑！總之你們聽我的，也就現在難受些，看看外麵那些低級詭異……唉！”
    蘇悅痛苦嗚咽起來，聶華也難受的哀嚎。
    付圓歎息一聲，又說道：“要不跟你們聊聊八卦，咱們那個裝逼老板現在不知道又去哪浪了，不過他最近很反常，感覺對一個女玩家不太一樣。”
    蘇悅難受異常，但聽到八卦，立刻艱難提問：“老板，究竟是誰……”
    “老板啊？高高的，帥帥的，很裝逼。哦對了，一直忘了告訴你們，咱們老板名字叫時燼。”
    蘇悅停止了嗚咽，聶華停下了哀嚎。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問：
    “牛馬工廠廠長，時燼？”
    “牛馬工廠？他又去什麽副本了？我就說你們一定認識他，對了，在那個副本裏，他有沒有對一個玩家特殊？”付圓一臉八卦。
    “玩家……如果真有的話，那可能是……林果？”蘇悅不確定的說著。
    因為八卦，這會兒甚至覺得難受都減輕了。
    “林果？”付圓眼前一亮：“我就說嘛！就是她，快跟我說說，他們在那個副本發生了些什麽？”
    三個詭異湊在一起，開始忽略所有幹擾因素，熱聊起來。
    時燼眼前快速一幀幀掠過自己作為人類時候的畫麵，但這些畫麵似乎已經遙遠到像上個世紀了一般。
    後來在眼前不斷閃現的，全是自己作為詭異在迷霧中的畫麵。
    他忽然覺得心頭酸澀，看著薑戀誠摯的雙眼，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看，也終於有那麽一個人，真心實意的想了解他。
    隻是因為在意他。
    時燼感覺心頭築起的堡壘正在快速坍塌，此時已經沒有理智可言。
    所有的話就那麽急切、又自然而然的從口唇中傾瀉而出：
    “薑戀，我知道你很聰明，我那些拙劣的謊言在你眼中，恐怕就像笑話一樣。我從未喜歡過一個人，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喜歡，但是這一刻，我想明明白白袒露心扉——”
    “我裝不下去了，我喜歡你，非常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