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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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愁峽的雨勢漸小,但河水依舊渾濁湍急,拍打著兩岸黑黢黢的岩石,發出沉悶的轟鳴。黑龍幫的水匪們大多躲在船篷或岸邊的木棚裏避雨,幾個放哨的嘍囉懶散地打著哈欠,濕冷的天氣讓他們的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峭壁上方,阿木罕和五名羌人戰士如同石雕般潛伏在岩石後,強弓拉滿,箭簇在雨水中泛著冷光。他們的目光死死鎖定下方河灣中央那艘最大的座船,尤其是船頭那麵獵獵作響的黑龍旗下——虯髯幫主正摟著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大聲嗬斥著手下搬酒上船,粗獷的笑聲甚至蓋過了部分水聲。
    “漢人…怎麽還沒動靜?”一個年輕的羌人戰士忍不住低聲問道,弓弦因為長時間的緊繃而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阿木罕沒有回答,他布滿老繭的手指穩如磐石,眼中的耐心如同老練的獵手。他相信那個眼神狠厲的漢人不會臨陣脫逃——那雙眼睛裏燃燒的,是真正亡命徒才有的決絕。
    就在這時!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突然從岸邊的木棚區炸響!緊接著,一團巨大的、翻滾的橘紅色火球騰空而起!衝擊波掀翻了最近的兩座木棚,燃燒的碎片如同火雨般四散飛濺!幾個倒黴的水匪瞬間變成了火人,慘叫著在泥地裏打滾!
    “敵襲——!!!”
    “著火了!快救火!”
    整個水匪營地瞬間炸開了鍋!匪徒們如同被捅了馬蜂窩的蜜蜂,從船篷和木棚裏蜂擁而出!有人慌亂地提著水桶衝向起火點,有人抄起刀劍警惕地環顧四周,更多人則像無頭蒼蠅般亂竄,場麵一片混亂!
    虯髯幫主一把推開懷裏的女人,魁梧的身軀猛地站起,幾步衝到船頭,怒目圓睜地望向岸邊的混亂!“怎麽回事?!誰他媽的在老子的地盤上放火?!”他的怒吼如同炸雷,在河麵上回蕩。
    峭壁上方,阿木罕的瞳孔驟然收縮!就是現在!他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鷹嘯般的呼哨!六張強弓同時鬆開緊繃的弓弦!
    咻!咻!咻!
    六支利箭撕裂雨幕,帶著死亡的尖嘯,從近百步的高處,精準地射向船頭那個顯眼的目標!如此距離,如此高度差,即使是訓練有素的弓箭手也難以保證準頭,但羌人戰士自幼在馬背上射獵飛鷹,這幾乎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
    虯髯幫主聽到破空聲的瞬間本能地側身閃避,但為時已晚!三支箭擦著他的身體釘入甲板,一支射穿了他的肩膀,一支深深紮入他的大腿,最致命的一支,則從側麵貫穿了他的脖頸!鮮血如同噴泉般飆射而出!
    “呃…嗬…”虯髯幫主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捂住噴血的脖子,踉蹌後退幾步,重重栽倒在甲板上!身體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
    “幫主死了——!!”船上的匪徒發出驚恐欲絕的尖叫!這聲喊如同瘟疫,瞬間傳遍了整個營地!本就混亂的局麵徹底失控!有人想衝上船查看,有人則開始偷偷往岸邊跑,準備溜之大吉!
    “火箭!”阿木罕低喝一聲。六人迅速換上纏著油布的箭矢,在火折子上點燃,再次拉滿弓弦!
    咻!咻!咻!
    燃燒的箭矢如同墜落的流星,精準地釘入幾艘大船的風帆和木質船篷!浸了油的帆布和幹燥的木材瞬間燃起熊熊大火!火借風勢,迅速蔓延!岸邊的木棚也被幾支火箭引燃,火舌貪婪地吞噬著一切可燃之物!
    “撤!快撤!”
    “有埋伏!是羌人的箭!”
    水匪們徹底崩潰了!幫主暴斃,船隻起火,神秘的箭矢從高處不斷射來!他們如同驚弓之鳥,有的跳上小船試圖逃離,有的直接棄船跳水,拚命向岸邊遊去,更有人開始趁亂搶奪財物,內訌廝殺!
    峭壁上的羌人戰士冷漠地繼續射擊,每一箭都精準地收割著四散奔逃的水匪性命。阿木罕的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快意——這群水耗子,終於嚐到了苦頭!
    就在這時,岸邊燃燒的木棚廢墟中,一個渾身浴血、如同惡鬼般的身影猛地竄出!趙鐵柱!他手中的斷刀已經卷刃得不成樣子,身上又添了幾道新傷,但眼中的凶光比燃燒的船隻還要駭人!他剛才引爆了水匪囤積的火藥桶用火石和油布製造了簡易延時引信),又趁亂砍翻了幾個救火的水匪,徹底攪亂了局麵!
    “阿木罕!下來!搶船!”趙鐵柱對著峭壁上方吼道,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他衝向一艘尚未起火的中型戰船,那裏,幾個驚慌的水匪正準備解纜逃命!
    刀光閃過,血花四濺!趙鐵柱如同猛虎入羊群,斷刀雖然卷刃,但在他蠻力揮舞下,依舊砍瓜切菜般放倒了那幾個水匪!他跳上船板,一腳將一具屍體踹入河中,對著峭壁方向瘋狂揮手!
    阿木罕會意,立刻帶領羌人戰士沿著事先探查好的小路,迅速下到岸邊。他們且戰且進,弓箭點射,精準地清除著沿途的威脅,很快與趙鐵柱匯合。
    “你…沒死?”阿木罕看著渾身是血的趙鐵柱,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驚訝和一絲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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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鐵柱咧嘴一笑,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還早著呢!快上船!趁亂搶了這艘戰船!上麵有碗口銃!夠黑龍幫喝一壺的!”
    六名羌人戰士不再多言,迅速登船。趙鐵柱對水戰一竅不通,但阿木罕等人常年遊牧,對駕馭各種交通工具都有經驗。他們升起半焦的船帆,砍斷纜繩,戰船在湍急的河水中緩緩調轉方向。
    “裝彈!瞄準那幾艘大船!”趙鐵柱指著河灣中幾艘試圖逃竄的黑龍幫主力戰船,惡狠狠地道。
    碗口銃的操作並不複雜,羌人們很快摸索出了門道。他們填裝火藥和碎鐵,用火折子點燃引信!
    轟!轟!
    幾聲震耳欲聾的炮響!戰船劇烈震動!碗口銃噴吐出熾熱的火舌和致命的霰彈!雖然準頭欠佳,但如此近距離下,霰彈覆蓋麵極廣!一艘大船的風帆瞬間被打成了篩子,另一艘的船尾則被轟出了幾個大洞,河水瘋狂湧入!
    “再裝填!轟沉他們!”趙鐵柱咆哮著,如同複仇的惡鬼。這些水匪平日欺壓沿岸百姓,如今終於嚐到了惡果!
    黑龍幫的水匪們徹底喪失了鬥誌,剩餘的船隻四散逃竄,有的甚至互相碰撞,在河麵上亂成一團。這場一邊倒的屠殺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曾經橫行水道的黑龍幫主力,便在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下土崩瓦解!
    當戰船順流而下,返回羌人營地的方向時,趙鐵柱站在船頭,望著身後燃燒的船隻和混亂的河灣,眼中那焚天的怒火終於稍稍平息。他低頭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和卷刃的斷刀,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這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有了羌人的友誼和這艘戰船,他不再是那個在泥沼中逃命的喪家之犬,而是一股新生力量的種子!
    黑石堡,礦坑深處。
    柳紅袖蜷縮在“鴿籠”石屋的角落,聽著外麵此起彼伏的鞭打聲、慘叫聲和看守粗俗的咒罵。三天了,自從被關進這裏,她滴水未進,隻有每天清晨一小碗發餿的稀粥維持著生命。手腕的傷口在汙濁的環境中開始潰爛,散發著淡淡的腐臭。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斜上方那間囚禁著弟弟的石屋上。
    每天清晨和傍晚,會有一個瘦弱的雜役提著食盒,沿著礦坑邊緣的棧道,走向那間石屋送飯。守衛會打開門上的小窗,遞進去一個粗陶碗。偶爾,她能聽到弟弟虛弱的聲音道謝。這短暫的一瞥和聲音,成了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新來的!出來!”石屋外突然響起馮麻子粗糲的嗓音。木門被粗暴地拉開,刺眼的火把光照了進來。馮麻子那雙陰鷙的眼睛在幾個新關進來的婦人身上掃視,最終停在了柳紅袖身上。“你!會包紮傷口?”
    柳紅袖心頭一跳,強忍著激動,緩緩點頭。這是機會!必須抓住!
    “媽的,老子的親衛昨天摔斷了腿,堡裏的大夫喝死了。”馮麻子罵罵咧咧,“你,跟老子走!要是治不好,老子把你扔進礦坑喂老鼠!”
    柳紅袖低著頭,裝作怯懦的樣子,跟著馮麻子走出“鴿籠”。這是她三天來第一次呼吸到相對新鮮的空氣,盡管混雜著礦坑的粉塵和腐朽氣息。她小心翼翼地用餘光掃視著周圍的地形和守衛分布,尤其是通往弟弟囚室的棧道。
    馮麻子的住處是礦坑上方一座相對“豪華”的石屋,鋪著獸皮,點著油燈,甚至還有一張粗糙的木床。一個年輕護衛正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右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骨折嚴重。
    “治吧!”馮麻子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木椅上,倒了碗烈酒,斜眼看著柳紅袖。
    柳紅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檢查了傷腿,確實是筋骨斷裂,但沒有開放性傷口。她需要夾板和繃帶。
    “大人…我需要木板和幹淨的布條…還有熱水。”她低著頭,聲音虛弱但清晰。
    馮麻子哼了一聲,示意門口的守衛去拿。東西很快備齊。柳紅袖用熱水清洗了雙手和傷者的腿部這是她作為醫者的本能),然後熟練地複位骨頭,用木板和布條固定。整個過程中,傷者疼得滿頭大汗,但出乎意料地沒有慘叫,隻是死死咬住一塊皮革。
    “好了?”馮麻子眯著眼問。
    “骨頭…接好了。但需要靜養至少兩個月,不能走動。”柳紅袖低著頭回答。
    馮麻子突然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強迫她抬頭!那張布滿麻子的臉湊得極近,酒氣和口臭噴在她臉上:“小娘皮,手法挺熟練啊?哪學的?”
    柳紅袖強忍著惡心和恐懼,聲音顫抖:“家…家父是遊方郎中…小時候跟著學了一點…”
    馮麻子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幾秒,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黑的爛牙:“好!很好!從今天起,你不用回‘鴿籠’了!留在老子這裏,當個使喚丫頭!專門伺候傷員!”他鬆開她的頭發,粗糲的手指在她臉上狠狠掐了一把,“要是敢耍花樣…老子把你和你那個關在對麵石屋的小崽子弟弟,一起扔進礦坑最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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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紅袖渾身一顫!馮麻子知道她和弟弟的關係!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但…這也是機會!她可以名正言順地留在這片區域,甚至…有機會接近弟弟的囚室!
    “是…大人…”她低著頭,掩飾眼中閃過的複雜光芒。
    荒蕪的丘陵地帶,一處隱蔽的山洞內。
    陳墨用顫抖的手,小心地將一小撮幽藍色粉末倒在幹燥的石板上。他的臉色蠟黃,眼窩深陷,但眼中卻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求知光芒。三天來,他帶著三個奄奄一息的同伴,在這片荒山中艱難求生,靠雨水和偶爾抓到的田鼠、野菜維生。但每當有片刻喘息,他就會取出那包從柳紅袖藥廬廢墟中撿到的奇異粉末,進行各種嚐試。
    幽藍色的粉末在石板上泛著詭異的微光。陳墨用一根細木棍,蘸了一滴雨水,輕輕觸碰粉末邊緣。
    嗤——!
    一陣細微的白煙升起,接觸點瞬間變得灼熱,甚至迸出幾點微弱的火星!石板上的粉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碳化,釋放出一股帶著金屬氣息的辛辣味道。
    “又…又是這樣!”陳墨激動地低聲喃喃。這已經是他第七次實驗了。這種粉末,遇水即產生劇烈的放熱反應,甚至能引燃幹燥的引火物!如果能控製其反應速度和規模…如果能將它裝進某種容器…
    一個模糊的想法在他腦中逐漸成型。他看向山洞角落裏,那個斷腿老兵用隨身的小刀和撿到的鐵片,勉強製作出的幾個粗糙鐵罐原本是用來煮食物的)。如果將粉末密封在鐵罐中,隻留一個小孔,通過某種方式讓水緩慢滲入…
    “陳…陳大哥…”那個十二歲的孩子虛弱地爬過來,好奇地看著石板上的實驗,“這…這是什麽?”
    陳墨摸了摸孩子髒兮兮的頭發,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興奮:“這是…希望。”
    他小心地將剩餘的粉末重新包好,藏進懷裏。然後拿起一個鐵罐和幾塊撿到的、較為柔軟的金屬片,開始嚐試製作他想象中的“裝置”——一個可以控製粉末反應速度、在特定條件下產生劇烈爆炸的“武器”!
    山洞外,雨勢漸小,陰雲中甚至透出一絲微弱的陽光。陳墨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前宰相之子特有的、被苦難淬煉過的智慧光芒。這光芒,或許微弱,但足夠照亮一條前所未有的、危險而強大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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