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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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人部落的秋季圍獵儀式上,趙鐵柱騎著黑風,彎弓搭箭,瞄準了百步外一頭驚慌逃竄的雄鹿。他的身形比三個月前更加精壯,皮膚被草原的烈日曬得黝黑,右臂的肌肉在拉弓時隆起如鐵塊。弓弦震動,箭矢破空而出,精準地貫穿了雄鹿的脖頸!
“好箭!”俄木隆洪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這位羌人首領騎著一匹棗紅馬,帶著十幾名親衛趕來,臉上帶著罕見的讚許。“漢人的箭術,能練到這個地步,少見。”
趙鐵柱翻身下馬,拔出腰間的銀飾彎刀,利落地給雄鹿放血。這是他融入羌人部落後獵殺的第七頭大型獵物,每一次成功的狩獵,都讓他在部落中的地位更加穩固。“是首領教得好。”他簡短地回答,語氣中少了最初的鋒芒,多了沉穩。
俄木隆跳下馬,接過親衛遞來的酒囊,猛灌一口後遞給趙鐵柱:“三個月了。你的傷,早好了。黑風,也服你了。”他銳利的目光直視趙鐵柱的眼睛,“還等什麽?”
趙鐵柱接過酒囊,烈酒入喉,如同火燒。他知道俄木隆在問什麽——複仇的時機。這三個月,他不僅在磨練武藝,更通過羌人的商隊和遊騎,暗中收集著外界的情報。臨河城被焚毀後,王崇山因“平叛有功”升任州府統製,駐守西南重鎮潼川。黑石堡依舊由馮麻子掌管,作為重要的苦役營和礦產來源。而關於李長天殘部的消息,則眾說紛紜——有人說全部死絕,有人說零星殘黨仍在流竄。
“等一場雪。”趙鐵柱抹去嘴角的酒漬,目光投向南方連綿的群山,“雪落之前,商隊會從潼川帶回最後的情報。雪落後,山路封閉,正是潼川守軍最鬆懈的時候。”
俄木隆粗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謀劃得不錯。但你就一個人,一把刀,一張弓,怎麽對付一城的官兵?”
趙鐵柱沉默片刻,從懷中掏出一張粗糙的羊皮地圖,在草地上攤開。那是他這三個月根據商隊描述繪製的潼川周邊地形圖,上麵標注了駐軍分布、糧倉位置和幾條鮮為人知的山路。
“潼川城高池深,強攻是找死。”趙鐵柱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但王崇山有個習慣——每月初一,必出城去三十裏外的溫泉別院休沐,隻帶二十親衛。”他的指尖停在一處山隘,“這裏,是必經之路。兩側懸崖,前後一裏無駐軍。隻要時機精準,二十人對二十人…”
俄木隆的眉毛高高揚起:“你想截殺?二十個精銳親衛,不是二十頭羊!”
“所以需要幫手。”趙鐵柱直視俄木隆的眼睛,“五個最好的騎射手。每人三匹馬,來去如風。事成之後,王崇山府庫裏的金銀,分文不取,全歸部落。”
俄木隆沒有立即回答,他蹲下身,仔細研究著地圖,粗壯的手指在山隘處摩挲。良久,他抬頭,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十個最好的騎射手。除了金銀,我還要王崇山的鎧甲和官印——那對部落與官府打交道有用。”
趙鐵柱知道這是俄木隆的試探——官印代表官方身份,有了它,羌人在邊境的貿易和行動將獲得更多便利。他毫不猶豫地點頭:“成交。”
“還有一個條件。”俄木隆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座小山,“你要帶上阿木罕。他熟悉山路,也懂漢話。若事不可為,他有權力撤走人馬。”
趙鐵柱明白這是俄木隆的保險——既支持他的複仇,又不願賠上太多部落勇士。他伸出右手:“一言為定。”
兩隻手在秋日的陽光下重重握在一起,一個危險而精密的複仇計劃,就此成型。
當夜,趙鐵柱在帳篷中仔細擦拭著彎刀和弓箭。帳篷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阿木罕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套嶄新的皮甲。
“給你的。”阿木罕將皮甲扔在毛毯上,“首領說了,殺官的人,不能穿得像個乞丐。”
趙鐵柱拾起皮甲,上好的犀牛皮經過特殊處理,輕便堅韌,關鍵部位還嵌著鐵片。這是羌人戰士的最高配置,通常隻有頭目才有資格穿戴。“替我謝謝首領。”
阿木罕沒有離開,而是盤腿坐下,從懷中掏出一個皮質水囊,拔開塞子,濃烈的酒香立刻彌漫開來。“喝一杯。說說你的計劃細節。”
兩人就著酥油燈微弱的光亮,低聲討論著路線、信號、撤退方案,直到深夜。當阿木罕終於離開時,趙鐵柱獨自站在帳篷外,望著滿天繁星。三個月前,他是從地獄爬出的孤魂;如今,他有了夥伴,有了力量,有了明確的複仇目標。雪落之時,便是王崇山血債血償之日!
黑石堡的賬房裏,柳青河瘦小的身影伏在案前,小心翼翼地謄寫著礦坑產出記錄。十六歲的少年麵色蒼白,手指纖細,但寫出的字卻工整有力,遠超那個半瞎的老賬房。
“小子,這段抄錯了!”老賬房突然用煙杆敲了敲桌麵,指著賬本上一處數字,“丙字坑上月的產量是三百五十斤,不是三百七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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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河連忙道歉,用刮刀小心刮去錯字,重新填寫。自從姐姐安排他來賬房幫忙,已經過去半個月。這半個月,是他被囚禁三年來最“自由”的時光——每天下午可以離開囚室,在守衛監視下工作三個時辰。更重要的是,他通過賬目,摸清了黑石堡的運作規律和弱點。
“老丈,為什麽丙字坑的產量上月突然少了這麽多?”柳青河故作天真地問道,“前月還有四百多斤呢。”
老賬房嘬了口煙,眯著渾濁的眼睛:“塌方唄。馮大人為了趕工,不肯加固坑道,結果塌了兩次,死了十幾個苦力,產量能不少嗎?”他壓低聲音,“聽說州府催得緊,要加送一批精鐵去潼川打造兵器。馮大人這幾天脾氣暴躁得很,動不動就抽人鞭子。”
潼川!柳青河心頭一跳。那是王崇山的地盤!他裝作不經意地繼續套話:“精鐵…要走官道送去吧?聽說最近不太平,有山匪出沒。”
“屁的山匪!”老賬房嗤笑一聲,“是李長天的殘部!上個月還劫了送往潼川的糧車。馮大人派了五十精兵護送,後天一早就出發。”他突然警覺地瞪了柳青河一眼,“你問這麽多幹什麽?好好抄你的賬本!”
柳青河連忙低頭,但心跳如鼓。後天!五十精兵護送!這是極其重要的情報!必須想辦法告訴姐姐!
就在這時,賬房的門被推開,馮麻子陰沉著臉走了進來。老賬房嚇得立刻站起行禮,柳青河也慌忙放下筆,垂手而立。
“大人,您怎麽親自來了?”老賬房諂媚地問道。
馮麻子沒理他,徑直走到柳青河麵前,一把抓起剛抄好的賬本,粗粗翻看。“字不錯。”他陰鷙的目光在柳青河臉上掃視,“聽說…你姐姐以前是李長天的姘頭?還懂醫術?”
柳青河渾身一顫,強忍著恐懼回答:“小…小人不知。家姐隻是略通醫理,被強征入營…”
“放屁!”馮麻子一巴掌扇在柳青河臉上,打得他踉蹌後退,嘴角滲血,“老子查過了!你姐姐柳紅袖,是李長天的心腹!還他媽是個前朝餘孽!”他一把揪住柳青河的衣領,獰笑著,“猜猜看,老子剛收到什麽消息?潼川王大人傳令,所有與李長天有關的囚犯,全部押送州府,審問同黨下落!你和你的好姐姐,後天就跟精鐵車隊一起上路!”
柳青河如墜冰窟。押送潼川?那等於送死!王崇山會用盡酷刑拷問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人饒命!”柳青河撲通跪下,拚命磕頭,“小人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家姐也隻是個醫女…”
馮麻子一腳踹開他:“省省吧!留著眼淚到潼川哭去!”他轉向老賬房,“看好這小子!今晚就關在賬房隔壁!明日繼續幹活,後天一早押走!”說完,摔門而去。
柳青河癱坐在地上,額頭磕出的血順著臉頰流下,但心中的恐懼已經被一種決絕取代。後天押送…這意味著他和姐姐隻有不到一天的時間行動!必須想辦法通知姐姐,必須…逃!
老賬房歎了口氣,遞給他一塊破布擦血:“小子,認命吧。到了潼川,有什麽說什麽,少受點罪。”
柳青河默默擦去血跡,重新坐回案前,顫抖的手繼續抄寫賬本,但眼睛卻不時瞟向牆角——那裏堆放著幾把用來裁紙的鋒利小刀,和幾捆打包賬本用的粗麻繩。
當夜,被鎖在賬房隔壁小室的柳青河,用偷藏的小刀一點點鋸著窗欞上的木條。鋸一會兒,就停下來聽聽外麵的動靜。守衛每半個時辰巡邏一次,腳步聲沉重而規律。他必須在明晚之前鋸斷足夠的木條,擠出去,找到姐姐,然後…
計劃模糊而危險,但別無選擇。要麽逃,要麽死!
荒山深處,陳墨的實驗營地已經從一個簡陋的洞穴,擴展成了幾間隱蔽的木屋。三個月的時間,他和三個同伴斷腿老兵奇跡般康複,婦人和少年也恢複了體力)在這人跡罕至的山穀中建立了據點,甚至開墾了一小片菜地。
最大的木屋裏,陳墨正全神貫注地調整著一個複雜的裝置——鐵製的外殼,內部是精心分隔的幽藍色粉末倉,中間用蠟和黏土製作的隔層,一根浸過油的麻繩作為引信穿過整個裝置。這是他設計的第三代“驚雷火罐”,威力比最初的簡陋鐵罐大了十倍不止。
“陳大哥!有動靜!”少年慌張地衝進木屋,“山下來了一隊人!穿得破破爛爛,但帶著兵器!像是…像是逃難的士兵!”
陳墨猛地抬頭,手中的工具差點掉落。士兵?逃難?難道是…他立刻放下工作,抓起牆角的一把獵弓用繳獲的水匪武器改裝的),快步出門:“叫上老周和嬸子!隱蔽起來!我去看看!”
他悄悄摸到山穀入口處的岩石後,果然看到十幾個衣衫襤褸、但體格精壯的漢子,正謹慎地向山穀內探索。他們雖然穿著破舊的平民衣服,但走路的姿勢和腰間隱約可見的武器,暴露了軍旅背景。
陳墨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認出了其中一人——是義軍的老兄弟張石頭!臨河城破時負責守衛西門的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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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陳墨從岩石後站起,壓低聲音喊道。
那隊人瞬間警戒,刀劍出鞘!張石頭眯著眼看向聲源,當認出是陳墨時,這個鐵塔般的漢子竟然紅了眼眶:“陳…陳軍師?!你還活著!”
兩夥人匯合,激動之情難以言表。張石頭帶著十二個幸存兄弟,這三個月一直在山區流竄,靠劫掠官軍補給和小股巡邏隊維生。他們聽聞這片荒山有水匪活動其實是陳墨偶爾下山“借”物資留下的痕跡),想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遇到了“自己人”!
“長天哥…真的…”張石頭哽咽著問。
陳墨沉重地點頭:“焚城殉道。鐵柱哥下落不明。紅袖姐和青河…可能被俘。”他簡略地講述了分別後的經曆,當提到“驚雷火罐”時,張石頭等人的眼睛亮了起來。
“軍師!有這利器,咱們能幹票大的!”張石頭激動地說,“我們這幾天踩點,發現黑石堡後天要送一批精鐵去潼川!五十精兵護送!劫了它,既能補充武器,又能打擊王崇山那狗賊!”
黑石堡!精鐵!潼川!
陳墨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黑石堡…那不是馮麻子的地盤嗎?如果柳青河還活著,一定被關在那裏!而紅袖姐…會不會也在?
“計劃有變。”陳墨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冷靜,“我們不劫車隊。我們…打黑石堡!”
“什麽?!”張石頭等人目瞪口呆。黑石堡牆高溝深,守軍上百,就憑他們這二十來個殘兵?
陳墨的眼中閃爍著智慧與瘋狂交織的光芒:“聽我說。後天精鐵車隊出發,堡內守軍至少減半。我們兵分兩路——一路佯攻車隊,引守軍出堡支援;另一路,帶著"驚雷火罐",炸開堡門!”他指向木屋方向,“三個月的準備,等的就是這一天!”
張石頭等人麵麵相覷,但眼中的猶豫很快被複仇的火焰取代。他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還有什麽好怕的?
當夜,簡陋的木屋裏,陳墨鋪開一張粗糙的羊皮紙,開始詳細規劃進攻路線和分工。張石頭等人則忙著磨刀擦槍,準備戰鬥。婦人煮了一大鍋野菜粥,少年負責照料馬匹從官軍那裏偷來的)。這支小小的、傷痕累累的隊伍,如同一簇即將爆發的暗火,在無人知曉的荒山中,默默積蓄著毀滅的力量。
陳墨的手指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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