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川城，州府衙門前。
    一顆猙獰的人頭，被一根粗糲的木杆高高挑起，懸在衙門那象征著威嚴的朱漆大門之上！人頭麵部凝固著驚恐與不甘，正是前任州府統製、新近擢升的王崇山！粘稠的血液早已凝固成暗黑色，順著木杆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砸出一個個小小的、觸目驚心的血窪。
    城門口那張畫影圖形的海捕文書猶在風中飄蕩，上麵趙鐵柱那張粗獷冷硬的臉，此刻正無聲地嘲笑著整個潼川城的守軍和無能的官府！
    消息如同瘟疫般瞬間傳遍了潼川的大街小巷。恐慌、震驚、難以置信的情緒在百姓和士兵中蔓延。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州府統製，竟然在赴任途中，被朝廷懸賞重金的“逆賊”趙鐵柱，於重兵護衛下梟首！頭顱還被堂而皇之地掛在了州府大門之上！這是何等的羞辱！何等的挑釁！
    州府衙內，新任統製王崇山的副手，暫代其職）臉色慘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麵前跪著幾個僥幸逃回的親衛，個個帶傷，神情恍惚。
    “廢物！一群廢物！”代統製將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濺，“五十精銳！護不住一個人！連凶手往哪跑了都不知道？！要你們何用！”
    “大人…賊人…太凶悍了！箭法奇準！還有羌人助陣！他們…他們來去如風…”一個親衛帶著哭腔辯解。
    “羌人？！”代統製瞳孔驟縮，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趙鐵柱竟然勾結了羌人？這背後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他煩躁地踱著步，“立刻！八百裏加急！上報朝廷！王大人…殉國！凶手趙鐵柱勾結羌匪，襲殺朝廷命官！請朝廷速派大軍清剿！另外…全城戒嚴！嚴查一切可疑人等！特別是羌人商隊！”
    命令下達，潼川城瞬間風聲鶴唳。城門緊閉，盤查森嚴，士兵們如臨大敵，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和恐懼。王崇山的頭顱成了懸在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成了點燃更大風暴的火種。
    潼川城外，一處羌人商隊秘密設立的臨時營地。
    篝火劈啪作響，驅散著初冬的寒意。趙鐵柱坐在火堆旁，仔細擦拭著彎刀上的血跡。腰間那沉重的、滴血的頭顱包裹已經解下，放在腳邊。阿木罕和另外幾名羌人戰士圍坐在周圍，沉默地吃著烤熱的肉幹，眼神中帶著完成任務的輕鬆和對未來的審視。
    “東西拿到了。”阿木罕將一個沉甸甸的皮囊丟給趙鐵柱，裏麵是王崇山那副鑲嵌著金絲的精良山文甲和他的官印。“按約定，歸你處置。金銀…我們已經分好了。”
    趙鐵柱接過皮囊，看也沒看裏麵的東西，目光投向跳躍的火焰。複仇的快感如同烈酒，燒灼著他的神經，但短暫的灼熱過後，是更深沉的疲憊和一種莫名的空茫。王崇山死了，但臨河城的烈焰並未熄滅，逝去的兄弟也無法複生。接下來呢？繼續流浪？繼續殺戮？
    “潼川城戒嚴了。你的腦袋，值黃金萬兩。”阿木罕的聲音帶著一絲提醒，“首領的意思是，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天亮前就拔營，返回草原。”
    趙鐵柱沉默著。返回草原？繼續做羌人的客將？不，那不是他的路。潼川城的混亂和恐懼，他感受到了。王崇山的死，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漣漪才剛剛開始。這潭渾水，或許…可以摸魚。
    “阿木罕，幫我個忙。”趙鐵柱抬起頭，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幫我散個消息出去——就說…李長天沒死。”
    “李長天？”阿木罕皺眉，“那個焚城的賊酋？他不是…”
    “他死沒死，重要嗎？”趙鐵柱打斷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重要的是，潼川城的狗官們，信不信他‘沒死’。王崇山死了，下一個…會不會是潼川的代統製？或者…更上麵的人？” 他要利用李長天“可能還活著”的幽靈，在王崇山死後留下的權力真空和恐懼中，製造更大的混亂！
    阿木罕看著趙鐵柱眼中那抹熟悉的狠厲和算計，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可以。商隊走南闖北，消息傳得快。” 他頓了頓，補充道，“首領讓我帶句話：草原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但若你想在這漢人的地盤攪動風雲…自己小心。”
    “替我謝謝俄木隆首領。”趙鐵柱將皮囊裏的山文甲取出，摩挲著冰冷的甲片。這套甲胄和官印，或許…還有別的用處。
    當夜，羌人商隊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潼川城外的夜色中。趙鐵柱沒有隨行。他換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商販衣服，將彎刀和弓箭藏好，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潛回了風聲鶴唳的潼川城。他要留下來，觀察這場由他親手掀起的風暴，尋找下一個…撕裂腐朽王朝的機會。
    群山深處，陳墨的秘密營地。
    篝火映照著幾張劫後餘生、卻難掩興奮的臉龐。柳紅袖和柳青河裹著厚實的毛毯，捧著熱湯，身體依舊因為激動和後怕而微微顫抖。張石頭等兄弟圍坐一旁，大口撕咬著烤熟的野味，補充著消耗的體力。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陳墨！真有你的！那‘轟隆’一聲，堡門就飛了！太他娘的解氣了！”張石頭用力拍著陳墨的肩膀，哈哈大笑。
    陳墨的手臂傷口已經重新包紮過，臉色疲憊，但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油布包，裏麵是柳紅袖珍藏的剩餘幽藍色粉末和幾個空的小瓷瓶。“紅袖姐，這‘驚雷粉’…到底是什麽？從何而來？威力實在太驚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柳紅袖身上。
    柳紅袖放下湯碗，深吸一口氣。事到如今，已無隱瞞的必要。“此物…並非凡品。”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追憶的悠遠，“它叫‘藍熒石髓’，是前朝‘影鱗衛’秘藏的煉丹殘渣之一。”
    “煉丹殘渣？”陳墨一愣。
    “不錯。”柳紅袖點頭，“前朝末年，皇室沉迷長生，召集方士在深宮秘煉丹藥。其中一種以深海‘藍熒石’為主料的丹方，煉製失敗後會產生這種遇水則劇烈反應的殘渣，極其危險，被方士視為不祥，封存於‘影鱗衛’秘庫。我也是在一次整理故主遺物時偶然發現少量，知其威力，便偷偷藏了一些。”她看著陳墨，“你竟能將其威力控製、放大至此…實在令人驚歎。”
    陳墨恍然大悟，原來這竟是煉丹術的副產品！“那…秘庫之中，是否還有更多？還有…那丹方？”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如果有源源不斷的“藍熒石髓”，甚至…掌握其煉製或提純方法…
    柳紅袖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秘庫…早已在戰亂中被毀，不知所蹤。丹方更是早已失傳。我手中的這些，是最後的存貨。”她頓了頓，看著陳墨熱切的眼神，補充道，“不過…我曾聽故主提過，煉製此丹的‘藍熒石’，似乎產自東海深處的某些島嶼…”
    東海！陳墨的心沉了一下。遠水解不了近渴。但“藍熒石”這個名字，如同一個坐標，烙印在他心中。
    “陳軍師，下一步咱們怎麽辦？”張石頭問道，“黑石堡被咱們捅了個大窟窿，官府肯定發了瘋地搜捕！”
    陳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看向柳紅袖：“紅袖姐，青河，你們有什麽打算？”
    柳青河立刻看向姐姐。柳紅袖沉默片刻，緩緩道：“‘影鱗衛’的烙印，是洗不掉的。官府不會放過我們。天下之大，或許…隻有跟著你們，才有一線生機。”她看向陳墨，“我知道一些‘影鱗衛’遺留的隱秘據點、情報網碎片…或許，對你們有用。”
    陳墨心中一動。柳紅袖的價值，絕不僅僅是醫術和前朝秘辛！她的情報和人脈，是這支新生力量急需的！“好！歡迎！”他伸出手。
    柳紅袖遲疑了一下，也伸出手與他相握。冰冷的指尖帶著一絲顫抖，卻也傳遞著一種新的歸屬感。
    “至於下一步…”陳墨的目光掃過眾人，落在篝火旁那幾件從黑石堡武器庫搶來的、還沾著血的精良鎧甲和刀劍上。“我們需要一個更安全、更隱蔽的基地。需要招募人手。需要…製造更多的‘驚雷火罐’！”
    他鋪開一張簡陋的地圖：“據紅袖姐所知，距離此地一百五十裏外的‘鬼見愁’峽穀，地形險要，易守難攻，山中還有廢棄的礦洞可以改造。那裏曾是‘影鱗衛’一處秘密中轉站，知道的人極少。”
    “鬼見愁？好！就去那兒！”張石頭摩拳擦掌，“老子去探路！”
    “不，我去。”陳墨站起身，眼中閃爍著探索的光芒，“石頭，你帶兄弟們護送紅袖姐和青河，帶著物資，隨後跟來。我帶上老周和一點‘藍熒石髓’，先行一步。我需要實地勘察，尋找合適的落腳點，更重要的是…”他拿起一個小瓷瓶，“看看峽穀的環境，是否適合建立…一個能安全煉製和試驗‘驚雷火罐’的工坊！”
    建立基地！建立工坊！陳墨的野心在這一刻展露無遺。他不再滿足於小規模的襲擊，他要打造一支擁有“驚雷”之力的真正軍隊！
    翌日清晨，陳墨帶著老周和少量物資，率先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目標直指神秘而險峻的“鬼見愁”峽穀。柳紅袖看著陳墨遠去的背影，又看看身邊神情堅毅的張石頭等人，最後目光落在弟弟柳青河身上。她輕輕解開自己衣襟的領口，露出鎖骨下方那個暗紅色的“影鱗衛”刺青，手指輕輕撫過那繁複而冰冷的紋路。
    這副烙印，是枷鎖，但或許…也能成為鑰匙。在這條充滿荊棘的反抗之路上，她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
    潼川城，陰暗小巷深處的一間廉價客棧。
    趙鐵柱坐在窗邊，透過一條縫隙，冷冷地注視著街上巡邏的士兵。他聽到了城中流傳的各種消息：王崇山的頭顱被掛在州府大門，官府震怒，全城搜捕；羌人商隊被嚴查；以及…一個讓他心髒猛地一跳的流言——李長天沒死！有人在黑石堡附近見過他！
    這流言如同野火，在恐懼和壓抑中悄然蔓延，給本就混亂的潼川城又蒙上了一層神秘而危險的色彩。官府極力辟謠，但恐慌的百姓和士兵似乎更願意相信那個焚城的“魔王”還活著，隨時可能卷土重來！
    趙鐵柱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阿木罕的商隊動作很快。李長天的“幽靈”已經放出去了。這潭水，越來越渾了。
    他低頭，摩挲著王崇山那枚冰冷的官印。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逐漸成型。他需要一個身份，一個能接近官府核心的身份。這枚官印…或許就是敲門磚。潼川的代統製焦頭爛額，急於尋找“羌匪”勾結的證據和“李長天餘孽”的線索…或許，一個帶著“重要情報”的“投誠義士”，會是他最需要的“救命稻草”。
    趙鐵柱眼中閃爍著孤狼般的光芒。他脫下商販的外衣，換上了一件沾染著泥汙和暗紅色偽裝血跡）的、破舊的皮甲——那是他從一個被打死的官軍身上扒下來的。他將王崇山的官印小心藏進懷裏，又將彎刀用布條纏好，背在身後。
    是時候，去會一會那位焦頭爛額的代統製大人了。他要深入虎穴，在這權力的旋渦中心，播下新的混亂與複仇的種子。潼川城的餘震，遠未結束，而他，將成為那場真正大地震的引信！
    喜歡從農民起義到權傾天下請大家收藏：()從農民起義到權傾天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