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暗流與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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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關城下那一閃即逝的幽綠鬼火,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黑石寨高層心中激起了希望的漣漪,但緊隨其後的,是更深沉的焦慮。信號收到了,位置也大致確認了,可人呢?
    李長天和陳墨在寒風刺骨的斷崖邊,一直守到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冰冷的露水浸透了他們的衣衫,寒意直透骨髓。每一次風吹草動,都讓陳墨的心提到嗓子眼,肩頭的傷在寒氣侵襲下隱隱作痛,但他咬牙忍著,目光和大哥一樣,死死鎖住那片吞噬了三個兄弟的黑暗。
    “大哥,天快亮了……”陳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天亮意味著暴露的風險劇增。
    李長天沉默得像一塊冰冷的岩石,隻有眼底深處燃燒著焦灼的火焰。他拳頭緊握,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張老蔫、王小石、啞巴……他們不僅是探子,更是從李家村就一起殺出來的老兄弟!若折在潼關……
    就在絕望的陰影即將徹底籠罩時,崖下那片亂石灘的邊緣,極其緩慢地、如同幽靈般蠕動起三個幾乎與岩石融為一體的黑影!
    “回來了!”陳墨幾乎要低吼出來,聲音卻卡在喉嚨裏,隻剩下急促的喘息。
    李長天眼中精光爆射,毫不猶豫地率先滑下崖壁,陳墨緊隨其後。兩人如同敏捷的山豹,幾個起落便衝到崖底。
    眼前的景象讓李長天心頭猛地一沉。
    張老蔫靠在一塊巨石上,胸口劇烈起伏,臉色灰敗,嘴唇幹裂出血,渾濁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但手裏緊緊攥著一個油布包裹。王小石則癱軟在地,渾身濕透,沾滿泥汙,左腿小腿處纏著的布條被暗紅的血浸透了大半,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驚悸和後怕。最嚴重的是啞巴,他被張老蔫半拖著,右臂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臉色慘白如紙,額頭冷汗涔涔,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痛哼出聲,顯然臂骨已折!
    “快!扶上去!”李長天低喝一聲,和陳墨一人一個,攙扶起啞巴和王小石。張老蔫掙紮著自己站起來,踉蹌著跟上。
    回到寨中,眾人七手八腳地將三人安置在傷兵營相對幹燥的角落。啞巴的斷臂被經驗豐富的老郎中緊急處理,劇痛讓他昏厥過去。王小石的腿傷也被重新清洗包紮,幸好隻是皮肉被尖銳岩石劃開深口子,未傷筋骨。張老蔫灌了幾口熱水,喘息稍定,便掙紮著將那個緊緊攥著的油布包裹遞給李長天。
    “大哥……幸……幸不辱命……”老獵戶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箱。
    油布包裹被層層打開,裏麵是幾張被小心壓平的、浸過桐油防水的薄皮紙。一張是手繪的潼關西側及河岸區域的詳細布防草圖,清晰地標注了巡邏路線、哨塔位置、換崗間隙,甚至用特殊的炭筆標記標出了幾處守衛相對鬆懈的漏洞。另一張則畫著一個靠近河岸、隱蔽在廢棄碼頭倉庫群深處的小院,院牆、門樓、守衛點、巡邏規律,都畫得清清楚楚,旁邊歪歪扭扭寫著“鄭屠私庫”。
    最關鍵的是第三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是王小石憑著過人的記憶力口述,由陳墨快速記錄的:
    下次私貨入關: 明夜子時三刻,從下遊“老鴉渡”方向來,船頭掛雙黃燈籠為號。
    接頭人: 守西水門小校“王癩子”,左臉有疤。口令:“月黑風高送財神”,回令:“閻王點頭好進門”。
    私庫守衛: 家丁隊共十二人,分兩班。領頭的叫“周閻王”,嗜酒,每夜子時換班後會帶兩人去碼頭旁小酒館賭錢,約半個時辰。庫門是雙層銅鎖,內有機關,觸動會響鈴。
    鄭屠動向: 三日後是其小妾生辰,當夜必在城內“醉仙樓”宴飲,親兵大半會隨行護衛。
    信息詳盡得令人心驚!這幾乎是把鄭屠的一條重要財路和私人命門,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李長天麵前!
    “好!好!好!”李長天連說三個好字,眼中寒光四射,如同盯上獵物的猛虎。“鄭屠老兒,你的死期到了!”
    他立刻召集所有還能行動的頭領,就在傷兵營旁,對著這三張浸染了兄弟鮮血的情報,開始緊急部署。
    “明夜子時,私貨船!”李長天的手指重重戳在情報上,“這是天賜良機!陳墨!”
    “在!”
    “你帶二十個最機靈、水性好的兄弟,提前埋伏在老鴉渡下遊蘆葦蕩!等船過了,尾隨其後,務必看清交接過程!但絕不準動手!我要的是確鑿證據和人證!”
    “明白!”陳墨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張猛!”李長天看向一個身材魁梧、滿臉虯髯的漢子,他是隊伍裏除趙鐵柱外最勇猛的戰士。
    “大哥吩咐!”
    “你帶五十精銳,明夜亥時出發,潛行至潼關西水門外亂石灘埋伏!待陳墨信號一起,若交接完成,王癩子帶人押貨回庫,你等他們進入廢棄倉庫區,立刻突襲!目標是擒拿王癩子和至少兩個活口!製造混亂,但不要戀戰,得手即退!記住,要活口!他們是釘死鄭屠的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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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令!”張猛摩拳擦掌。
    “其他人,由我親自率領,作為接應,同時看護好山寨,防備官軍趁虛偷襲!”李長天目光掃過眾人,“此戰,不求殺敵,不求奪貨,隻求拿到鄭屠走私、貪墨的人證物證!有了這個,潼關的軍心,就是我們最好的攻城槌!”
    部署完畢,眾人領命而去,壓抑的山寨瞬間被一股緊張而充滿希望的戰意籠罩。每個人都知道,成敗在此一舉!
    李長天走到昏迷的啞巴和因傷痛而睡著的王小石身邊,替他們掖了掖破舊的被角。他拿起張老蔫那份沾著泥汙和汗漬的情報圖,目光落在潼關附近黃河水道的標記上。
    “陳墨,”他低聲喚住正要離開布置任務的軍師,“你說,鄭屠的私貨船,是從下遊來的。能繞過官府的層層哨卡,暢通無阻地進入潼關水域……”
    陳墨心思敏銳,立刻領會:“大哥是懷疑……水匪?”
    “不是懷疑,是肯定。”李長天眼神幽深,“黃河水道,尤其是這一段,能避開官府耳目、有膽量也有能力給潼關守將運‘黑貨’的,隻有盤踞在‘鬼見愁’礁石灣的那夥人了。”
    “‘黑龍幫’?”陳墨眉頭緊鎖,“那幫人水性精熟,心狠手辣,打劫商旅,連官船都敢碰,是塊硬骨頭。鄭屠和他們勾結,倒也不意外。”
    “硬骨頭……”李長天摩挲著情報圖,指尖劃過那個標記著“鬼見愁”的猙獰灣口,“如果我們能拿下潼關,這黃河水道就是我們的命脈。這‘黑龍幫’,遲早要碰。是敵是友,是收是剿,得看他們識不識相了。”他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或許,鄭屠的私貨船,也能成為我們接觸‘黑龍幫’的一塊敲門磚?”
    就在這時,一個負責照顧傷員的老婦人端著一碗稀薄的藥湯過來,愁容滿麵:“李頭兒,藥……快沒了。啞巴這傷,光靠硬挺不行啊,得有好藥續骨,不然這條胳膊……”
    李長天看著碗裏那點可憐的褐色藥汁,再看看昏睡中依然因疼痛而蹙眉的啞巴,心頭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糧食危機未解,藥品又告罄!生存的絞索,從未真正鬆開。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焦慮,目光重新投向東方——潼關的方向。那裏有糧食,有藥品,有他們活下去的希望,也有撕開這黑暗世道的第一道口子的契機!
    “藥,會有的。”李長天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如同誓言,“糧食,也會有的。等我們拿下潼關,用鄭屠老兒搜刮的民脂民膏,來治我們的傷,養我們的兵!”
    他轉身,走向寨牆高處。晨光熹微,照亮了他布滿血絲卻依然銳利如鷹的眼睛。潼關的輪廓在遠方若隱若現,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而一條由“鬼火”點燃的導火索,已經悄然延伸到了它的腹地。暗流洶湧,火種已埋,隻待那破曉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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