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當官不為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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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南郡衙後園,臘梅淩寒綻放。花無咎斜倚在紫檀榻上,手中《水經注》翻至“巴州水脈”一章,眉峰卻為案頭公文緊蹙。侍童輕手輕腳添了盞雲霧茶,氤氳水汽模糊了簷角冰淩。
    “大人,攀花縣夏守備與趙鶴年求見。”門吏躬身稟報,雙手遞上了拜帖。
    花無咎指尖微頓,合上書頁,起身接過拜帖,湊近細看之後,說道: “果然是作《憫農》的夏淮安,還有老祭酒趙大人。他倆怎麽會找到本官?”
    他沉吟片刻後,說道:“速將二位大人請至梅軒。”
    梅軒暖閣內暗香浮動,疏影橫斜的臘梅映在茜紗窗上,與獸爐青煙糾纏成畫。
    夏淮安解下狐裘,露出內裏半舊青衫。趙鶴年雙手奉上詩冊:“無咎兄好讀書。此書乃是老朽搜集夏家莊學堂詩詞所著,請無咎兄指正。”
    花無咎接過詩冊,湊近看了一眼,書名為《夏氏學堂詩集小注》。
    他隨手將詩冊放在了一旁,說道:“多謝老祭酒!然而花某對詩詞一道鑽研不多,恐怕白費了祭酒大人的一番心血。”
    夏淮安與他都是五品官,但夏淮安隻是巴南守備兼任攀花縣縣令,而花無咎是巴南郡守,在文職上是夏淮安的直係領導。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花無咎並沒有對二人表現的十分熱情。
    “無咎兄……”趙鶴年正欲直奔主題,被夏淮安抬手打斷。
    夏淮安說道:“祭酒大人莫急,在下方才見花大人看書時雙眼湊近,莫非是視力欠佳?”
    花無咎點點頭:“花某喜好讀書,時間長了,難免老眼昏花。”
    “這可不是老花眼,而是近視眼。”夏淮安笑道:“正好,在下有一物,可讓花大人的近視眼不藥而愈。”
    說著,他命一旁的侍衛,從他來時所乘的馬車上,取來一隻木箱。
    花無咎顯然不相信:“夏大人不必多此一舉,花某的眼睛,花某自己心裏有數。近視而已,隻要不瞎,還能湊合。若是用了夏大人的手段,還不知能不能保住雙眼。”
    趙鶴年笑道:“無咎兄莫急,東西到了自然就一清二楚。老朽以性命作保,此物絕對安全。而且,老朽親眼見到,不少近視眼的書生,用了此物之後,立刻視力大增,有諸多方便!”
    不多久後,侍衛送來了木箱。夏淮安打開木箱,取出了一塊近視鏡片,還有一張“九宮視力表”。
    他走到花無咎一丈之外,雙手張開視力表,說道:“請這位侍衛按著此法拿著這張圖表,站在此處莫動。”
    侍衛依言照辦。
    夏淮安問道:“花大人,你能看清楚這九宮視力表上的哪一行小字?”
    花無咎眯起雙眼,片刻後搖了搖頭:“隻能看清最大的兩行字。”
    “看來大人近視程度頗高!”夏淮安說著,在木箱內換了一塊鏡片,交給花無咎。
    “請大人將這琉璃鏡片放在眼前,再看這九宮視力表。”
    花無咎依言從鏡片內看去,陡然間發現,視力表竟然變清楚了很多,他毫不費力就看清了下麵幾行的小字!
    “果然神奇!”花無咎一驚:“除了最後兩行小字外,竟都能看清了!”
    夏淮安又換了一塊鏡片,交給花無咎。
    花無咎試過了,驀然站起身來,驚呼:“看清了,都看清了!”
    “很好,這是右眼的鏡片。請大人用左眼再看。”夏淮安說道。
    一番調試後,夏淮安找到了適合花無咎的雙眼鏡片。
    然後他又從木箱裏拿出已製作好的輕質木框架,讓花無咎挑選了一副,然後將鏡片嵌入木框架中。
    “大人隻需將此眼鏡戴在鼻梁上,以後看書要方便的多!”說著,夏淮安親自示範如何戴眼鏡。
    花無咎將信將疑的試戴,然後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四處東張西望,並發出嘖嘖驚歎。
    “祭酒兄,你可老了不少啊!”花無咎笑道:“花某這才看清了祭酒兄的一張老臉啊!”
    趙鶴年哼了一聲:“你若不喜歡看老朽這張老臉,看別處便是!”
    花無咎嗬嗬一笑,然後向夏淮安拱手作禮:“夏大人這份禮物太貴重,花某恐怕受之不起!夏大人有何目的,還請直言吧。若是花某辦不到,便是與這眼鏡無緣了!”
    夏淮安笑道:“花大人這是哪裏話。在下的確有事與花大人商議。但無論辦成辦不成,這眼鏡既然送出去了,在下也絕不會再收回的。”
    夏淮安讓侍衛去馬車上取一塊水泥磚。
    取回水泥磚後,夏淮安將其放在花無咎麵前,介紹道:“此乃水泥,是夏家莊製造的一種建築材料。用此物鋪路,路基堅固平整,不積水、無淤泥、不畏寒暑、不懼火燒雪覆,可用數十年。”
    “攀花縣,便有這樣的水泥路。趙祭酒可以作證。”
    趙鶴年接口說道:“正是如此!小魚鄉的康莊大道,可容兩輛馬車並行,平坦如一整塊美玉,筆直如矢,哪怕是用鐵錘砸,都隻能砸出一個淺淺的痕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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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泥路極為堅實,載貨車輪不會陷入地麵,隻要牛馬拉的動,裝再多的貨物,都能在水泥路上輕鬆行進。”
    夏淮安讓侍衛用刀砍砸,火花直冒,刀都砍豁口了,但水泥磚隻是濺出一些碎屑,留下一些淺淺的刀痕,依然算是完好。
    花無咎讚道:“確實是寶物!然而用此物修路,恐怕耗費極大,難以推廣吧?”
    夏淮安搖頭道:“並不難!在下打算將攀花縣與巴南郡城之間的官道重修,修成這水泥路麵。”
    花無咎一驚:“修路確是好事!但是耗費人力物力極大,百姓勞苦,應當休憩,不應征來服徭役,郡府也拿不出銀兩修路。”
    夏淮安又道:“修路之事,我夏家莊全部攬下,出人、出力、出錢。不需要花大人和郡府出一絲一毫。但是需要花大人出公文準允,路修好了,也是花大人的政績。”
    花無咎沉吟片刻,說道:“夏大人免費修路,恐怕另有他意!讓花某猜一猜,莫非夏大人此舉是要安置那些災民,以工代賑?”
    夏淮安點點頭:“看來花大人也知曉攀花縣災民之事。不錯,此次修路,需要五萬災民出力。花大人能說出以工代賑四字,看來已知曉在下意圖。”
    花無咎道:“以工代賑確實是個好辦法。但官場無情,花某無意卷入官場爭鬥,若是助你安置災民,花某在巴州的官路,也怕是要走到頭了!所以,即便是免費修路,花某也無法答應。”
    夏淮安眉頭一皺,看著花無咎。
    花無咎也看著他,帶著一種仿佛看穿一切的神情繼續說道:“隻怕修路是次要的,主要是為了那些災民!”
    夏淮安說道:“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大人懼那鞠縣令如虎,便忍將十萬巴南百姓變成俎上魚肉,這般官袍加身,與披著人皮的倀鬼何異!我看花大人這官,不當也罷。辭了官,正好有時間多看看書,何樂不為?”
    花無咎額角青筋倏然一跳,廣袖帶翻了案頭茶盞,鏗然碎瓷聲中,他拂袖而起:“花某的為官之道,不需要夏大人品頭論足!這眼鏡的確是寶物,但看來花某無福消受!來人,送客!”
    夏淮安起身告辭:“在下告辭!不過眼鏡還是請花大人收下,送出去的禮,如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何必再收回。”
    “走吧,趙祭酒!看來我們是找錯了人!”夏淮安歎了口氣,率先走出暖閣。
    趙鶴年搖了搖頭,一句話沒說,也跟著夏淮安離開。
    “東家衝動了!”二人上了馬車後,趙鶴年勸道:“花大人不願意,再好言勸說便是,何須當麵責罵,弄得雙方不愉快!”
    夏淮安說道:“如果花無咎隻是不明白或是不了解真相,那我們的勸說或許有用。但是,花無咎明顯十分清楚災民的事情,也清楚我們修路的真正意圖,他卻依然為了自保,選擇站在鞠縣令一方!”
    “這種人,自詡清高,但其實就是懶政廢政、屍位素餐,對百姓的危害甚至不亞於某些貪官!”
    畢竟有些貪官還是有點本事,為了多貪銀子,會設法讓百姓過的好一點,百姓手裏的錢多了,地方富裕了,他能貪的錢也更多。
    “這該如何是好?”趙鶴年急得愁眉不展:“此番回去,怕是不好向那十萬災民交代!”
    夏淮安指尖輕叩車窗,望著街市上熙攘人群,忽然冷笑:“他既要做那梅軒裏賞雪的閑人,我便在雪地裏埋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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