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監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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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鄉勇團軍士抬著轎子,將夏淮安和花無咎送到刑場監斬。
    一路上,百姓歡呼雀躍,稱花無咎為花青天。
    “這麽大的案子,鞠縣令更是朝中有人、背景雄厚,也隻有剛正不阿的花大人,才敢審理此案!”
    “可不是麽,聽說夏守備抓到這些山匪幾個月了,都不敢審理;還是借助花大人的府衙,用花大人的威望,才敢公審此案!”
    “確實!剛才夏守備親口對圍觀的百姓說,此案能當眾審理,花大人居首功!”
    “雖然這次是夏守備主審,但真正出力、敢為民做主的,卻是花大人!”
    “有花大人這樣的好官,咱們百姓才有好日子!”
    各種讚譽之詞,傳入花無咎的耳中,讓花無咎愈發惶恐。
    他很清楚,自己已經被牢牢的綁在了夏淮安的船上。若不能一鼓作氣徹底扳倒鞠縣令、將此事了結;日後他必遭到鞠縣令的報複,甚至可能引來巡撫穆大人的打壓!
    夏淮安說道:“花大人放心!這鞠縣令闖下如此大禍,穆大人也不會包庇。他隻是穆大人的遠親,又不是他親兒子,犯不著因為包庇此僚而壞了名聲政績。”
    “事已至此,無需多想!若是你我把巴南郡治理的一派欣欣向榮,讓百姓安居樂業,讓今後的稅賦大漲,成為這亂世中難得的安穩之地、大乾基石,穆大人也會受到朝廷嘉獎,自然就不會再計較今日之事!”
    “另外,我鄉勇團來了四千人!他們都是本郡人士,每人以個人名義,在郡城糧行買一百斤糧食,這不違反巡撫大人頒布的通商令吧。”
    “突然多了四千人購糧,糧行根本忙不過來,普通百姓要買糧,就很困難。恐怕會引起不小的麻煩!”花無咎一肚子火,說道:“夏大人到底要幹什麽,不妨直說!”
    夏淮安笑道:“還是免費修路!我帶五萬災民過來免費修路。但花大人要給修路批文,要準許我與郡城糧行接觸,直接大筆買糧。買的糧隻用作修路工人的口糧,不運走。這樣花大人就沒有違反任何規定。”
    “此舉災民得糧、花大人得百姓稱頌、巡撫大人得地方安寧和政績,一舉三得,何樂不為?”
    花無咎凝望夏淮安一眼,說道:“夏大人辛辛苦苦忙了這麽久,又是為了得到什麽?”
    夏淮安微微一笑:“我所求者,無非是天下太平,百姓都能吃飽飯、過上好日子!”
    花無咎冷哼一聲,不再理會。
    午時,菜市口。
    菜市口的青磚縫裏嵌著經年的黑褐色血垢,劊子手們正用粗布擦拭鬼頭刀,刀刃刮過磨石時濺起的火星,與飄落的雪花糾纏成一片冷光。
    細雪如鹽粒般撲打囚籠,鐵鏈在寒風中發出鬼哭般的嗚咽。三十具囚籠在青石板路上拖出蜿蜒血痕,尚未凝固的暗紅滲入積雪,像一條條赤蛇鑽入地縫。
    圍觀的百姓將刑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些百姓的棉襖袖口結著冰渣,卻仍高舉凍紅的拳頭嘶喊“殺”。一名老婦將菜籃裏的爛蘿卜砸向囚籠,菜葉黏在刀疤臉匪首獰笑的嘴角,像給死人臉上添了道可笑的壽紋。
    孩童騎在父親肩頭啃糖葫蘆,糖衣混著唾沫滴在雪地上,瞬間凝成琥珀色的冰珠。他們懵懂的眼睛裏,倒映著囚籠中蠕動的黑影,如同看一場血腥的皮影戲。
    夏淮安端坐監斬台左側,親手將“明正典刑”的朱批卷軸遞給花無咎:“請花大人驗明正身。”
    花無咎接過卷軸時,瞥見第七個囚籠裏的刀疤臉正在獰笑——那匪首的脖頸處分明刻著囚字!他猛然意識到:這三十人裏有不少都是鞠縣令從牢裏撈出的亡命之徒!
    斬了這三十人,死無對證;加上公審的文書證據和苦主人證、山匪處搜到的物證,鞠縣令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難翻案。
    自己真的要做到這麽絕嗎?沒有公審之前,殺了這三十人,鞠縣令會將自己視為盟友;公審之後將這三十人斬了,鞠縣令就和自己結了死仇!
    花無咎還在猶豫。
    “時辰到——”周縣丞的唱報聲刺破寒風。劊子手們飲罷斷頭酒,又將酒水噴在刀刃上,蓄勢待發。
    “殺!殺!殺!”不知是誰帶頭先大喊了一嗓子,百姓頓時群情激憤、喊殺聲一片。
    夏淮安按住猶豫不決的花無咎,低聲道:“大人現在喊停,圍觀的百姓就會用手中的蔬菜、石子砸死大人。就算砸不死,百姓咒罵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沒大人一生清譽!”
    花無咎攥緊朱砂筆,圈了圈,喊道:“已驗明正身,斬!”
    “斬!”夏淮安手中的斬殺令牌擲出之後,三十道刀光齊閃。噴湧的血柱染紅雪地時,夏淮安突然起身高呼:“今日能正國法,全賴花大人……”
    百姓的歡呼聲吞沒了後半句。花無咎盯著濺在官靴上的血點,恍惚看見自己當年殿試寫的《水德論》:“水可載清明之舟,亦可覆藏汙之舸!為善為惡,一念之間!”
    “夏大人,”返回郡城衙門時,花無咎長吐一口濁氣,說道:“修路之事,盡快安排吧!不僅要修一條從攀花縣到巴南郡城的水泥路,還要接著修好巴南郡城去錦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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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這條路,成為你我不可抹殺的政績。否則,今後巴州官場上,必定再無你我二人!”
    “另外,”花無咎小聲說道:“鞠縣守不僅僅是穆大人的遠親,也是孝敬他的錢袋子之一,一個遠親倒下,穆大人或許不會心疼;但若是錢袋子少了一個,穆大人或許會不高興!”
    “夏家莊產業擴張之勢如星火燎原,該孝敬穆大人的地方,可不能少!”
    “多謝花大人指點!”夏淮安行了一禮。
    花無咎歎了口氣:“花某老了,沒有你們年輕人的闖勁。這巴南郡守一職,花某還是退位讓賢吧。”
    花無咎實在心累。夏淮安與他職位品級相當,但夏淮安手握五千鄉勇軍,類似今日這種挾製之舉,隨時可以重演。
    與其做個傀儡受夏淮安擺布操縱,甚至還要替他站在台前抗雷背鍋,還不如效法古人急流勇退,另謀閑職。
    “花大人何出此言!”夏淮安說道:“花大人身體健朗,而且在百姓中威望聲譽極高。若是再主政幾年,立下赫赫政績,將來升遷至錦城或其他州府,成為主政一方的大員,也完全有可能!”
    花無咎搖了搖頭:“官場沉浮多年,花某有些倦了。這些年一直謹小慎微,才不至於卷入紛爭,也不至於丟了名節。但今日之事,給花某一個教訓。確實,若是花某對十萬災民視若無睹,災民必然性命堪憂。”
    “雖然不是花某親自殺死災民,但災民因花某不作為而死,又有何區別!夏大人教訓得對,在其位而不謀其政,花某不該繼續賴在這個職位上。趁現在尚有轉機,謀個閑職,也不至於晚年失節,丟了一生清譽。”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花無咎算是看出來了,夏淮安的誌向絕對不止是一個攀花縣!如果他繼續主政巴南郡,免不了要和夏淮安發生諸多衝突;要麽他完全配合夏淮安、從而卷入官場紛爭,難以自保;要麽就會被夏淮安針對,甚至淪落到和趙縣令、鞠縣令類似的下場!
    兩種局麵他都不願意麵對,幹脆就退下來,讓夏淮安自己折騰!
    夏淮安微微點頭,此舉符合花無咎一貫的作風。
    說實話,他也樂於見到花無咎離開,畢竟這種懶政的官員,他十分反感。
    相比之下,夏淮安寧可和有能力有擔當的貪官合作,隻要那貪官還有些底線。
    二人看似和和氣氣的一番交談中,一場攪動整個巴南郡官場的風暴漸漸醞釀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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