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平原，七月流火。
    金黃的稻浪在烈日下翻滾，沉甸甸的稻穗壓彎了秸稈，空氣中彌漫著稻穀的清香。夏淮安站在田埂上，卷起的褲腿沾滿泥漿，草帽下的臉龐被曬得通紅。他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稻田，深吸一口氣，轉頭對身後的華夏高層們喊道
    “同誌們，早稻快要熟了，雙搶要開始了！”
    夏淮安的聲音洪亮如鍾，在晨風中回蕩。
    “雙搶”——搶收早稻，搶種晚稻。這是夏家莊推行“一年兩熟”後最繁忙的時節，也是關乎巴州百萬百姓口糧的關鍵戰役。
    “三日後開始，除了必要任務，其他活動，一切以雙搶為中心！”
    這意味著，一些並不急於完工的路段，可以暫停修整；工坊可以暫時減產；甚至學堂也可以放假幾日，讓年長的學子也下田幫忙。
    “所有能調動的勞力，全部投入雙搶！咱們要全力進行人力調配，要全民動員！”
    很快，夏淮安和周主簿等人製定了詳細的動員計劃。
    學堂休課所有華夏學堂停課十日，師生全員下田。年長學子協助收割，十歲幼童也能幫忙送水送飯。
    工坊輪班琉璃坊、鐵器廠等非緊急工坊實行“做三休一”，抽調半數勞力支援農忙。
    商戶征調錦城東市商戶按規模出人，大商戶每戶至少五人，小商戶兩人，違者罰銀。
    軍隊助耕華夏軍、治安軍除必要戍衛外，全員參與搶收，騎兵戰馬參與馱運糧車。
    “另外，”他轉向查中萍，“派快馬通知巴東郡，調一萬勞改營囚犯支援當地雙搶。告訴他們，幹滿十日且無違紀者，減刑一月！”
    查中萍說道“東家，還有一個好消息。去楚州多日的王清芷等人，也要回來了。她們還帶來了不少楚州百姓，正在趕往錦城。”
    雙搶的第一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錦城平原上已經人聲鼎沸。
    夏淮安親自敲響了田頭的銅鑼，清脆的鑼聲在晨霧中回蕩。緊接著，上千座村莊的鍾聲、鼓聲此起彼伏，如同戰前的號角。
    “開工了！開工了！”
    田埂上，農工們扛著鐮刀、推著獨輪車，如潮水般湧入稻田。他們以“裏”為單位，每百人一隊，在田間迅速散開。鐮刀揮舞，稻稈應聲而倒，捆紮好的稻穀被迅速裝上牛車，運往曬穀場。
    夏淮安挽起袖子，抄起一把鐮刀，大步跨入田中。
    “東家，您這是……”周主簿急忙跟上。
    “幹活！”夏淮安頭也不回，“今天咱們都來勞動！”
    鐮刀劃過稻稈，發出“唰唰”的聲響。夏淮安的動作不算熟練，但每一刀都幹脆利落。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粗布短衫，順著下巴滴落在泥土裏。
    不遠處，查中萍帶著一隊鄉勇軍士兵，同樣彎著腰收割。這些平日握慣了刀槍的漢子，此刻卻像最樸實的農夫一樣，手腳麻利地捆紮稻穗。
    “老六，你那邊慢了！”夏淮安高聲喊道。
    查中萍抹了把汗，咧嘴一笑“東家，您可別小瞧人！咱們當兵的，幹農活也是一把好手！”
    田壟間，沈紈音領著醫護隊的姑娘們，挎著竹籃穿梭其中。她們為農工們遞上涼茶、擦汗的布巾，偶爾蹲下身，為不小心割傷手指的農工包紮傷口。
    “沈團長，您歇會兒吧！”一名老農遞上一碗涼茶。
    沈紈音搖搖頭，將涼茶轉遞給身旁的農工“大叔，您先喝。我們年輕，扛得住。”
    正午時分，平原上蒸騰著熱浪。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銅鈴聲。
    “後勤隊來了！”有人高喊。
    農工們直起酸痛的腰，抹去額頭的汗水，望向田埂盡頭——隻見十幾輛牛車緩緩駛來，車上堆滿了圓滾滾的綠皮西瓜，在陽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是麒麟瓜！”一個年輕農工興奮地喊道，聲音嘶啞卻充滿期待。
    後勤隊長趙大錘跳下車，粗壯的手臂一揮“鄉親們歇一歇！夏大人說了，雙搶辛苦，特地送來麒麟瓜給大家解渴消暑！”
    他抄起一把砍刀，“哢嚓”一聲劈開一個西瓜。鮮紅的瓜瓤瞬間綻開，汁水四濺，清甜的香氣隨風飄散。
    “排隊領瓜！每人一塊，管夠！”
    農工們歡呼著湧向牛車，卻又在後勤隊員的指揮下迅速排成長隊。他們粗糙的手掌接過冰涼的瓜塊，指尖沾著晶瑩的汁水，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甜！真甜！”老農張老三眯起眼睛，瓜汁順著花白的胡須滴落，“這瓜比井水還解渴！”
    不遠處，夏淮安站在田埂上，望著這一幕。他身旁的周主簿笑道“東家，這批麒麟瓜本打算運到東市賣高價，您這一句話，可就少賺了幾萬兩銀子。”
    夏淮安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塊粗布汗巾，遞給身旁一名滿手泥漿的青年農工“值得。”
    青年愣住了，手足無措地接過汗巾，結結巴巴道“大、大人……”
    “擦擦手，去吃瓜吧。”夏淮安拍拍他的肩膀，指向後勤隊的方向，“挑最紅的那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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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眼眶突然紅了。他想起去年此時，自己還在給地主當長工。烈日下收割，渴極了隻能喝田邊渾濁的溝渠水。若敢偷摘一個野果，鞭子立刻就會抽下來。
    而現在，有人把最金貴的麒麟瓜，免費送到他手裏。
    田埂邊，王清芷蹲在地上，正給幾個農工的孩子分瓜。孩子們的小手捧不住大塊，瓜汁糊了滿臉，卻笑得像得了寶貝。
    “慢慢吃，別噎著。”她柔聲道，指尖輕輕擦去一個小姑娘臉上的瓜子。
    小姑娘突然湊近，在她耳邊悄悄說“姐姐，這瓜真甜！我爹說，是夏大人心腸好，我們才能吃上……”
    夏淮安直起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望向遠處——那裏，幾十架改良後的腳踏式脫粒機正在轟鳴運轉。農工們將收割的稻穗送入機器，金黃的穀粒如雨點般落入籮筐。
    “東家，這機器真神了！”一名農工興奮地喊道，“以前咱們全家老小忙活一天，也脫不了兩畝地的穀子。現在一台機器，半個時辰就能脫一畝！”
    夏淮安笑了笑，走向脫粒機旁的操作員“怎麽樣，好用嗎？”
    操作員是個年輕小夥，臉上沾滿穀殼，卻笑得燦爛“好用！就是踏板踩久了腿酸。東家，能不能給這機器加個蒸汽機？”
    “已經在試了！”夏淮安拍拍他的肩膀，“明年，咱們用蒸汽脫粒機，讓你們省力又高效！”
    不遠處，楊三郎正帶著工坊的匠人們調試新式插秧機。這種機器形似帶輪的木架，底部裝有可調節的秧苗夾，隻需推動前行，便能將秧苗整齊地插入泥中。
    “東家，您來看看！”楊三郎興奮地招手，“這插秧機比手工快三倍！”
    夏淮安蹲下身，仔細檢查秧苗的間距“不錯，但入土深度還得再調深半寸，否則容易被風吹倒。”
    楊三郎連連點頭，立刻招呼匠人調整。
    傍晚，夕陽將稻田染成金色。
    勞累了一天的農工們三三兩兩坐在田埂上，捧著粗瓷碗，大口吃著炊事班送來的飯菜——管夠的雜糧飯、草菇燉豆腐，每人還有一小塊臘肉。
    夏淮安盤腿坐在人群中，碗裏的飯菜和旁人一模一樣。
    “東家，”一名老農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問，“聽說您要讓咱們巴州的糧食產量翻一番，是真的嗎？”
    夏淮安咽下嘴裏的飯，認真點頭“不止翻一番。等水利全修好，肥料跟得上，咱們巴州能養活整個大乾的百姓！”
    周圍響起一片驚歎聲。
    “那……那咱們的日子，是不是就能越過越好？”老農的眼中閃著期待的光。
    “當然！”夏淮安斬釘截鐵，“但光靠我一個人不行，得靠大家齊心協力。就像今天這樣——你出一份力，我出一份力，百萬人的力氣合在一起，就能改天換地！”
    農工們紛紛點頭，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這時，周主簿匆匆跑來，低聲道“東家，剛收到消息，北邊幾個縣的稻子遭了蟲害……”
    夏淮安眉頭一皺，立刻起身“嚴重嗎？”
    “有些田塊已經絕收。”周主簿聲音沉重。
    “傳令！”夏淮安的聲音陡然提高，“調撥巴南郡儲備糧，立刻賑濟受災百姓！另外，派農技隊帶上除蟲藥，連夜趕去！”
    他轉向查中萍“老六，你帶一隊人，護送農技隊。務必保住晚稻秧苗！”
    查中萍啪地立正“保證完成任務！”
    夜幕降臨，錦城平原卻未沉寂。
    田埂上插滿了火把，火光連成一片，宛如星河落地。農工們借著光亮，繼續搶收搶種。夏淮安站在高處，望著這片燈火通明的田野，胸中豪情萬丈。
    王清芷不知何時走到他身旁，輕聲道“你累了一天，該回去休息了。”
    夏淮安搖搖頭“百姓們都沒歇，我怎麽能走？”
    他指向遠方“你看，那裏是咱們的未來——糧食堆滿倉，孩童有書讀，老人有所養。這樣的日子，值得咱們拚命！”
    王清芷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火光映照下，無數農工的身影在田間忙碌，如同一幅壯麗的畫卷。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夏淮安跟她說過的那句話——
    “人民，才是曆史的創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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