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錦城軍械廠靶場。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靶場上已經忙碌起來。工匠們推著裝滿新式步槍的木車，金屬部件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寒光。夏淮安站在觀靶台上，手指輕輕敲擊欄杆，目光掃過遠處一排排剛下生產線的步槍——槍管筆直，槍托光滑，每一支都像藝術品般精致。
    “東家，這批新槍的膛線精度比上一批提高了兩成。”軍械司主事楊鐵山快步走來，額頭上還掛著汗珠。他雙手捧著一支步槍，槍身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藍光，“李勁鬆將壓軋工藝改進了，最早十次才能成功壓出一次合格的鋼管，現在十次能壓成三四次了。”
    夏淮安接過步槍，手指撫過核桃木槍托。木質紋理細膩溫潤，顯然經過反複打磨。他拉動槍栓，金屬部件咬合的“哢嚓”聲清脆悅耳，槍膛內壁的螺旋膛線在陽光下如同一條盤旋的銀蛇。
    “裝彈。”
    一旁的工匠立刻遞上一枚黃銅子彈。子彈長77毫米，彈頭尖銳，底部刻著一串小小的數字——這是巴州自產的第一批標準化彈藥。
    夏淮安將子彈壓入彈倉，舉槍瞄準百步外的木靶。木靶上畫著人形輪廓，心髒位置用朱砂點了一個紅點。
    “砰！”
    槍聲震耳，遠處的木靶應聲而碎，木屑四濺。紅點旁邊三寸的位置赫然出現一個碗口大的黑洞，邊緣整齊如刀切。
    “好槍！”夏淮安滿意地點點頭。雖然準頭差了一點點，但這一槍擊中了靶子軀幹，足以致命。
    王清芷極為震驚“東家，這就是你說的，不亞於天雷的新式武器麽？射程超弓弩兩倍，威力卻更大幾倍，可穿重甲！這若是準頭練出來了，在戰場上就是無敵的大殺器！”
    她自幼隨父兄征戰沙場，自然十分清楚步槍帶來的變化。這種武器將徹底改寫以往戰爭的方式和格局。
    什麽輕甲步兵、重甲步兵、輕騎兵、重騎兵、攻城兵、弓駑兵……任何已有的兵種，麵對步槍軍，都沒有絲毫勝算。
    正麵作戰中，唯一能對步槍軍產生的威脅的，恐怕隻有投石機、床弩等遠距離大威力武器——但是，這兩種武器的精度又非常差，能不能傷敵全靠運氣。步槍軍隻要站位分散一些，或是有掩體戰壕掩護，簡直就是無敵的存在！
    夏淮安將步槍遞給身旁的王清芷“清芷，你也試試？”
    王清芷接過步槍，手指微微發顫。她雖自幼習武，箭術精湛——能在百步外射中銅錢方孔——但火器卻是頭一回碰。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有些不適應，槍身的重量也比她慣用的長弓沉得多。
    “我……我怕打不好。”她低聲道，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細碎的陰影。
    “無妨。”夏淮安笑道，伸手幫她調整了一下持槍姿勢，“第一次用槍，能上靶就不錯了。”
    王清芷深吸一口氣，學著夏淮安的樣子，將槍托抵在肩窩。核桃木的質感貼著她的臉頰，帶著淡淡的鬆香。她眯起左眼，右眼透過準星瞄準靶心——那抹朱砂紅在視野中微微晃動。
    “砰！”
    遠處的木靶微微一震，報靶員高聲喊道“十環！”
    “運氣不錯！”夏淮安挑眉。
    王清芷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再次舉槍。這一次，她的動作流暢了許多——
    砰！砰！砰！
    連續三槍，槍槍十環！木靶的紅心位置被打得稀爛，碎木如雪花般飄落。
    全場寂靜。
    周主簿手中的賬冊“啪”地掉在地上，濺起一小片塵土。楊鐵山瞪大眼睛，喉結滾動了幾下“王姑娘，您……您以前真沒用過槍？”
    王清芷放下步槍，臉頰因後坐力微微泛紅“沒有，但我從小射箭。”她輕輕活動了下肩膀，“或許有些手感相通。”
    夏淮安眼中精光一閃，突然問道“清芷，你射箭最遠能射多少步？”
    “百步之內，十中八九。”王清芷答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槍管，“若是輕弓，百五十步也能中靶。”
    “好！天助我也！”夏淮安猛地一拍大腿，轉身對楊鐵山和查中萍道，“立刻從步槍營調撥二十支精度最高的步槍，再選一批視力好、手穩的軍士——要能豎著疊起兩枚銅錢的！”
    周主簿疑惑“東家，您這是要……”
    “組建狙擊手連隊！”夏淮安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提高，“清芷這樣的天賦，絕不能浪費！”他指向遠處的木靶，“咱們的步槍營雖強，但缺乏精準打擊能力。若能訓練出一批神射手，專攻敵軍將領、旗手、傳令兵——”他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戰場上，一槍就能扭轉戰局！”
    王清芷眼睛一亮“就像……刺客？”
    “不，比刺客更可怕。”夏淮安沉聲道，“刺客需近身搏命，而狙擊手能在千軍萬馬中取敵首級！”他轉向查中萍，“老六，你挑人的時候，重點考察兩項一是眼力，二是心性——手穩還要心穩！”
    翌日清晨，步槍營校場。
    兩百名精銳軍士整齊列隊，每人麵前擺著一支步槍。夏淮安站在高台上，背後是一麵赤色大旗，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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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選拔狙擊手！”他的聲音在晨風中回蕩，“規則很簡單——百步外打靶，十發子彈，中六發十環者入選！”
    軍士們麵麵相覷。百步十環已是極高要求，更何況要連中六發？
    王清芷走上前，舉起她那支特製的步槍“我先示範。”
    她屏息凝神，舉槍瞄準——
    砰！砰！砰！……
    十槍連發，槍槍十環！最後一槍甚至將木靶的支架打斷，靶子“轟”地倒地。
    校場瞬間沸騰！
    “神了！”
    “王姑娘這槍法，絕了！”
    軍士們摩拳擦掌，紛紛舉槍嚐試。然而大多數人隻能勉強中靶——有人因後坐力肩膀淤青，有人被槍聲震得耳鳴，更有人連開數槍都脫靶。
    查中萍黑著臉記錄成績，突然眼前一亮——一名瘦小的年輕軍士連續命中八槍十環！
    “你叫什麽？”查中萍上前問道。
    “報、報告將軍！”軍士結結巴巴地回答，“小的叫李狗剩，原是獵戶……專打山雞眼睛……”
    最終，隻有十八人達標。
    夏淮安並不失望“十八人，足夠了。”他將名單遞給王清芷，“清芷，這支連隊由你親自訓練！”
    王清芷鄭重接過名單，指尖在粗糙的紙麵上摩挲。十八個名字中，有獵戶、鐵匠之子、普通農戶——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是有一雙能洞穿迷霧的眼睛。
    “定不負所托！”她挺直腰板，眼中燃起鬥誌。
    狙擊手連隊的訓練場設在錦城郊外的山林中。夏淮安命人搭建了特殊靶場——木靶不再固定，而是用繩索牽引，模擬敵軍移動；有的靶子甚至藏在樹冠間，隻露出半張人臉。
    “狙擊手三大要訣——”王清芷站在隊列前，聲音清冷如霜，“隱蔽、耐心、一擊必殺！”
    她親自示範用藤蔓編成偽裝網，趴伏在腐葉堆中三刻鍾紋絲不動；逆風時抬高半寸準星；甚至教他們用細紅線測風速——紅線飄動的軌跡，就是子彈的修正參數。
    “記住，你們不是普通士兵。”她掃視眾人，目光如刀，“戰場上，你們的存在，就是敵軍的噩夢！”
    狙擊手的訓練嚴苛到近乎殘酷。
    李狗剩因在潛伏時被螞蟻鑽入褲管而動彈，被罰負重奔跑十裏；斥候出身的趙鷹計算錯風速導致脫靶，必須連夜抄寫彈道表百遍；最慘的是鐵匠之子大錘，他因緊張提前扣動扳機，被罰端著步槍擺出一個姿勢持續兩個時辰……
    但沒有人退出。
    能成為華夏軍的，都是華夏的精兵；能被選入步槍營的，更是精兵中的精銳；而能被選為狙擊手的，則是精銳中的精銳！
    狙擊手不僅可以享受特級工匠級別的待遇，其代表的榮譽，更是軍中至高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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