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
    鐵昌軍如遭電擊一般，嘴角抽搐了一下。
    林凡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也愣住了。
    他媽為什麽會住在旅館裏麵啊？
    “沒錯，她就是我的婆婆，你準備老死不相往來的媽！”
    劉茹月聲淚俱下道。
    經過她的敘述，大家才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早在二十年前，鐵昌軍母親說到集鎮上趕集，卻一直沒有回來。
    後來聽人說，她是嫌家裏太窮了，日子沒指望，所以就跟人跑了。
    這件事情在村裏傳開了，風言風語的。
    鐵昌軍的父親是個老實本分的莊稼漢，因為這件事情打擊太大就病倒了。
    不過兩年時間就鬱鬱而終，隻留下了鐵昌軍和妹妹相依為命。
    沒有人依靠，但日子還得過下去。
    鐵昌軍隻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卻肩頭挑起了養活兄妹二人的重任。
    他撈魚摸蝦，自己種田，賣山貨，暑期去打零工……隻要是能賺錢的事情，他都去幹。
    高中畢業的成績明明可以上本二，但是卻他放棄了機會，轉而南下打工。
    所掙來的錢，全部供妹妹讀書考上了大學。
    隻要是人間能吃的苦，他這輩子都吃了！
    所以，鐵昌軍明明才三十幾歲，看起來卻像是四五十歲的年紀。
    臉上滿是風霜，雙手全是老繭。
    但是，看到妹妹大學畢業找了份好工作，組建了一個好家庭，他卻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既當爹又當媽的日子，總算是熬出了頭。
    他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母親。
    “真是個苦命人啊！”
    林凡在心裏唏噓了一聲。
    他幼年父母雙亡，但好歹還有個疼愛的爺爺。
    但是，鐵昌軍卻是憑自己的能力，在那麽困難的逆境中存活下來，還把妹妹給拉扯大。
    單憑這一點，任何人都不配指責他！
    “她是怎麽找到你的？”
    鐵昌軍的眼神冰冷。
    說起他對母親的恨，那是傾盡海水都不能洗刷。
    “今年春天，她找到我之後就已經是半癱的狀態了。”
    “她說自己現在的兒女不管，讓她自生自滅。”
    “所以，想在臨死之前看看你。”
    劉茹月回答道。
    “哈哈哈……好！”
    “當初她拋夫棄子的時候，就沒有想過這一天？”
    “報應啊報應！”
    鐵昌軍仰天大笑。
    話雖如此，但仍然可以看到他眼角的淚花。
    痛苦憤怒和暢快的複雜情緒交織在一塊。
    “阿軍，你媽現在的狀態很差。”
    “千裏迢迢來到這裏，身上的錢全部花光了，也沒有可以依靠的地方，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看到她的身體病懨懨的，別人也不肯租給她房子。”
    “所以，我隻能把她安置在旅館，隔幾天就被趕出來，再換個地方。”
    劉茹月忍不住道。
    “家裏的存款，就是被你這樣用在這個女人身上了？”
    鐵昌軍皺眉說道。
    “我沒辦法見死不救！”
    “阿軍，她畢竟是你媽！”
    劉茹月痛苦說道，“如果她真的沒人管，那肯定會沒命的。”
    鐵昌軍沉默不語。
    “阿軍，我覺得你媽並不是故意拋棄你的。”
    “如果有什麽問題，你應該當麵問清楚比較好。”
    “這樣你才能不留遺憾。”
    劉茹月苦口婆心地勸道。
    林凡不禁感歎一聲。
    真是個好姑娘啊！
    世間能做到這樣的媳婦，能有幾個？
    “想都別想，她死了最好！”
    “別讓我看見這個討厭的女人！”
    鐵昌軍雙拳緊握。
    想讓他大度原諒？
    門都沒有！
    那這些年的苦，難道就白吃了？
    “你怎麽不把她弄到醫院來救治？”
    “在醫院裏麵，如果醫保報銷之後，應該不會花費這麽多錢。”
    林凡忽然問道。
    現在醫保已經普及了，即便農村的農保也能報銷相當一部分比例。
    在醫院住院救治，總好過打遊擊一樣住在旅館好。
    “林副院長，我也想這樣做過。”
    “不過，他媽是個黑戶，根本沒有身份證。”
    劉茹月說道，“而且，他媽一再強調自己是個必死的人了，不想再拖累自己阿軍和阿琴。
    她覺得愧對他們，自己不配做一個母親。”
    聽到這話，鐵昌軍的眼神劃過一抹黯然。
    林凡卻是抓住了這絲表情的變化。
    “劉茹月，讓我跟他聊聊。”
    林凡對鐵昌軍道，“出去抽根煙。”
    鐵昌軍沒有說話，而是機械地朝外麵走去。
    來到了醫院的角落裏，林凡拿出那半包大前門，遞一根給鐵昌軍。
    “啪！”
    鐵昌軍點燃之後，狠狠地吸了一口。
    一根煙，就少了三分之一。
    林凡並沒有說話，而是陪著他默默地抽煙。
    “你也想勸我？”
    鐵昌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
    林凡搖了搖頭道，“勸人大度遭雷劈！”
    “那你讓我出來？”
    鐵昌軍倒是十分意外。
    “我不勸你和解，但卻覺得這樣處理方式不太好。”
    林凡淡淡說道。
    “那你覺得怎麽處理才比較好？”
    鐵昌軍難得地心平氣和。
    “去見她！”
    林凡一字一頓道。
    “這不還是勸我？”
    鐵昌軍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你心中的這些委屈，這些苦悶，難道就不想釋放出來嗎？”
    “他不想當麵質問，她當年為什麽要拋棄一家，狠心離開嗎？”
    “即便是她要死了，你能讓她死的這麽痛快嗎？”
    林凡一連串地反問道。
    鐵昌軍默默地蹲著抽煙，似是在思考。
    “你老婆有一句話倒是說得對。”
    “再大的恩怨情仇，如果人死了之後，這一切就全沒了。”
    “不管是好是壞，不留遺憾才是真的！”
    林凡平靜地開口道。
    “好，那我去！”
    鐵昌軍咬了咬牙，然後果斷地站了起來。
    重新回到了劉茹月身邊，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阿軍，你答應了？”
    劉茹月喜出望外道。
    “我去，並不是為了原諒她！”
    “而是為了訴說這些年來所受的苦，我要讓她死後都無法寧靜！”
    鐵昌軍冷冷道。
    “不管怎麽樣，你願意去就行。”
    劉茹月轉而對林凡道，“林副院長，我想跟您請半天的假。”
    “不用請假，我跟你們一塊去。”
    林凡卻是道。
    “啊？”
    劉茹月十分意外。
    自己家的家事，林副院長為什麽要摻和進來？
    “我也想見見那個女人！”
    “如果她真是那麽狠毒，可以幫你老公罵她幾句。”
    林凡笑嗬嗬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