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未至，清水河畔的一座簡易棚屋前，三個火道相通的土灶已悄然立起。
    石塊與河泥層層相疊，壘成粗糲卻穩固的基座，灶膛裏，新劈的柴火正劈啪作響，三口鋥亮的圓桶大鍋一字排開穩穩架在灶眼，銀白的鍋壁上清晰映著跳躍的火光。
    鍋中清水翻滾，漸漸泛起乳白的泡沫，脫殼的麥粒如碎玉般傾瀉而入。
    沸水翻湧間，堅硬的麥粒裂開細小的口子，吐出雪白的絮狀物。
    兩分麥仁在八分清水中慢慢化開，湯水漸漸染上淡淡的乳色，粘稠的粥湯裏浮沉著綻開的麥花。
    偶爾有氣泡頂開粥麵，帶出一縷清甜的香氣，在河風裏飄散開去。
    木勺攪動時，粥湯已顯出綢緞般的光澤，麥仁完全褪去了生澀，化作綿軟的一團，在漩渦中時隱時現。
    灶台邊的石板上，林恪將切碎的牛魚肉幹加入粥中，再撒上一把幹酥的脫水苜蓿草。
    火舌舔舐鍋底，肉幹在熱力烘托中分離出油脂和蛋白質，草頭在粥水中快速舒展身軀……
    “隻差最後一步。”
    他一把細鹽粒撒進三口湯鍋中，濃厚的肉粥香氣立馬混在水汽中飄蕩開來。
    熄滅灶火，林恪往滾開的粥水裏加入兩塊鋼龍石降低些溫度，以防那些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饑民，狼吞虎咽燙壞了腸胃。
    他最看了一眼做出來的成品，將打飯的枯燥工作交給旁機。
    【營養均衡的麥仁粥】超凡粥品
    品質：精良極）
    介紹： 一份追求營養均衡，火候到好處的肉麥粥。
    平補五髒：食用後可對髒腑器官進行一次調理養護，有病消病，沒病削災。
    五穀為養：大幅補充人體缺少的營養物質，驅除營養不良等負麵狀態。
    ps：陰鬼食香，仙神食氣，唯人食五穀，以得天地之靈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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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不用扯開桑子吆喝幾聲，腦袋包在一張破布下的饑民，已經順著空氣裏飄散的麥香爬到了河岸上。
    幹裂的嘴唇微微蠕動，數十雙凹陷的眼窩裏突然迸發出駭人的亮光。
    是粥棚。
    每逢災年，一些地主鄉紳會設粥棚以濟民，但也就每日拿出數鬥米糧熬成粥水，僅夠施粥百多人，保證其當日餓不死。
    取身家九牛之一毛，來換得救濟災民樂善好施的美名。
    “排隊！排隊！每人都有，麥粥管夠！”
    兩排樹樁釘泥地裏，以一節節樹枝做欄，迂回彎折，在粥棚前形成一條僅可單人行走的通道。
    張梁帶著李逵一號二號維持秩序，三號四號持勺打粥，在幾人的顏值威懾下，餓得連說話都沒力氣的災民，自然生不了什麽亂子。
    幾十號饑民佝僂著身體捧著陶碗排起隊來，不到三分鍾，便以人人吃上了香噴噴的麥仁粥。
    稍稍吹了吹熱氣，當第一口混有肉香的粥水下肚，饑民們隻感全身暖意突然又有力氣了。
    有力氣說話了。
    “娘嘞！這是哪位大善人設的粥棚啊！這粥煮得真稠真香！”
    “能不香嘛，這粥裏不僅灑鹹鹽了，還有大肉片子！官家的粥棚也沒這麽大氣！”
    一碗肉粥連著吞咽幾口就吃完了。
    吃得快的饑民收起陶碗就想先找塊樹蔭休息一下，哪想施粥的那邊主家隨從又喊出了一嗓子。
    “來來來，沒吃飽的還可以繼續過來再打一碗，麥粥管夠，但每人最多隻能吃三碗，吃多了容易把胃給脹破了。”
    老天爺啊！活了大半輩子，這些災民還是頭一遭聽聞施粥棚竟能“續碗”的。
    自古施粥的規矩，誰人不知？一人一碗，喝完即止。
    仿佛這已是天經地義的常理。
    吃飽？想都不敢想。
    要不是肉粥香氣太過誘人，加上一碗確實不夠飽腹，這些肚中沒糧心中沒底的饑民急著跑去排隊，指不定要跪下來五體投地，給那位設此粥棚的主人家磕幾個頭。
    河道上，三三兩兩的災民陸續湧來，聞得此處設有粥棚，便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紛紛踉蹌著聚攏過來。
    饑民隊伍中老人孩子占比很少，連續幾天甚至數周的斷食，最先淘汰的便是那些體弱的人群。
    每日沿河遷徙的災民何止上千，可真正能掙紮著撐到延安府城的，恐怕還不足半數。
    其餘的不是餓斃途中，便是病骨支離，其中還有一部分是遭遇盜匪截殺。
    如今林恪在這中途加了一個施粥棚，便可以大大降低途中損耗的人口。
    看著訂單界麵不斷增加的經驗值，林恪留下四個變形機器人在此維持設施，帶著張梁騎上馬匹繼續向延安府城進發。
    臨走前，他用四兩罪金為四個機械體賦予了機魂，加上內部運轉的ai程序，初步具備在離線狀態下，擁有正常人的思維邏輯和行動方式。
    在林恪離開後不久，四個李逵就解鎖了【以工代賑】的行為模組，開始有組織地雇傭饑民參與勞作。
    如：撿拾柴火補充燃料，取河水沉澱過濾，杵臼舂搗將穀物脫殼去糠等瑣碎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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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四個機械體，一個負責打飯，一個負責煮粥，另外兩個負責維護秩序和治安。
    它們個個眼中都帶著人臉識別記錄功能，連吃了三碗還在渾水摸魚排隊的被精準拎出隊伍，地主家有飯吃的家丁想來混一碗肉粥，也被一隻無情鐵手扇了一巴掌揪出隊伍。
    下午時分，附近地主家的管事，坐在肩輿上由兩個家奴力夫一路抬到施粥棚前。
    封建時代的禮教森嚴，就是奴仆也有等級之分。
    “讓道！都滾開些！”兩個精瘦力夫吆喝著撞開人群。
    在這些饑民前，麵目隱隱透出高人一等的管事下轎後，剛要拿私砍樹材問事，就見粥棚前立著兩個黑臉大漢，一人手持一把宣花大斧，眼神冰冷冷地望著自己。
    好似自己但凡再多說一句，便有利斧劈下。
    哪來的強人，怎這般凶煞！
    管事的腦袋一空，任其平日裏巧舌如簧，此時也是結巴難言，白淨的臉皮一陣抽動最後夾著腿狼狽逃離。
    到了傍晚時分，十餘騎快馬卷著煙塵撲來。
    一夥馬匪不知從哪得到消息，說這裏有大戶人家在施粥濟民，便縱馬過來殺人搶糧。
    來者不善，粥棚前聚集的饑民剛顯混亂，李逵一號已經提著大斧迎麵衝了過去，雙腿邁動蹬地，速度竟不遜奔馬。
    體內電流灌入斧頭，森白的斧刃立馬亮起一抹紅光。
    李逵一號舉起熱熔切割斧，一躍而起，對著衝在最前的馬匪就是一個跳劈。
    機械之軀下的原始蠻力，泰山壓頂式的砸在血肉之軀上，當是一個人馬俱碎的下場。
    如此一人衝陣，便將來勢洶洶的馬匪殺得潰散逃離，丟下了幾具破碎的人馬屍體。
    馬匪的屍體安排人就地掩埋，馬屍則運回粥棚，簡單醃製懸掛風幹，用來補充糧食儲備。
    如此，粥棚的白天，就在饑民們如看蓋世猛將的崇敬目光中被黑夜遮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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