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地，楚容朝見赫連暝抱著昏迷的宿羨之回來，周身氣勢瞬間冷凝，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圍攏的眾人，“怎麽回事？”
    她的聲音裹挾著寒意，驚得周遭人紛紛後退半步。
    身後一名身著月白色襦裙的大臣家眷怯生生地往前挪了半步，雙手絞著帕子欲言又止。
    楚容朝銳利的目光立刻鎖定在她身上，“你有話要說？”
    那女子被帝王威壓逼得雙腿發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陛下，臣女隻看到......君後昏迷的時候，穆貴君距離君後很近！”
    話音未落，獵場上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穆驍南臉色驟變，指尖不受控地發顫，卻仍強撐著反駁，“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赫連暝，喉結上下滾動——現在能證明他清白的隻有赫連暝和昏迷的宿羨之，若是這兩人都咬定是他，那他......就真的百口莫辯了。
    赫連暝慢條斯理地將宿羨之平放在軟榻上，方才轉身向楚容朝拱手行禮，“陛下，此事在臣侍的角度來看，與穆貴君無關。”
    他聲線沉穩如古寺晨鍾，不急不緩地開始敘述，“當時君後自遠處策馬而來，臣侍與穆貴君正在交談，君後過來還未說話便突然昏厥。”
    楚容朝眉頭微蹙，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你確定？”
    “臣侍願以性命擔保。”赫連暝單膝跪地，腰間彎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況且事發突然，穆貴君比臣侍更早衝向宿公子，他當時的焦急不似作偽。”
    楚容朝閉上眼，點了點頭，“等太醫出來再說吧。”
    她轉身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指尖無意識地叩擊著扶手，一下又一下，在寂靜的營地中格外清晰。
    詭越輕輕挨著她坐下，抬手將她鬢邊淩亂的發絲別到耳後，無聲的陪伴讓緊繃的氣氛稍稍緩和。
    不一會兒，太醫急匆匆從營帳中出來，摘下頭上的太醫帽擦著額角的汗，“陛下！君後醒了！”
    楚容朝猛地起身，裙擺掃過石凳發出細微的聲響，她快步往營帳裏走去。
    穆驍南緊忙跟上。
    楚容朝進到營帳，看到宿羨之已經半靠在榻上，臉色雖還有些蒼白，但眼神已經恢複清明。
    她快步走到榻前，關切地詢問，“羨之，感覺怎麽樣，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宿羨之搖搖頭，“臣侍無礙，陛下不必擔憂。”他想要起身行禮，卻被楚容朝伸手按住。
    “別動，好好躺著。”楚容朝眉頭依舊緊鎖，“你可還記得昏迷前發生了什麽？”
    宿羨之微微皺眉，努力回憶著，“當時臣侍騎著馬看到穆貴君和赫連貴君，正想過去打招呼，突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之後......”
    跟著進來的穆驍南望著楚容朝的背影，又轉頭望向躺在榻上的宿羨之，抿了抿唇。
    前一段時間宿家家主去了鳳鳴殿，今日宿羨之便出了事，莫不是這人覺得他是個威脅，想要除掉他？
    但這個栽贓手段未免也太不高明了
    宿羨之擰了擰眉心，“之後隱隱約約好像看到赫連貴君過來接著了我，之後的事情我便沒有印象了。”
    話音落下，營帳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穆驍南緊繃的肩膀終於鬆弛下來，暗暗舒了口氣——他還以為宿羨之是和外麵那人商量好的，馬上就要在楚容朝麵前指認自己，沒想到對方並未順著那位大臣家眷的話頭攀咬。
    一旁的太醫見狀，連忙朝楚容朝拱手行禮，“陛下，君後身子並無大礙，隻是懷有身孕，最近有些操勞過度，這才會昏過去。”
    這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深潭，在營帳內激起千層浪。
    穆驍南舌尖頂了頂腮幫子，神色複雜——雖然洗脫了嫌疑，但得知宿羨之懷有身孕，他心中又湧起別樣的滋味。
    宿家本就勢力龐大，如今再有皇嗣傍身，日後在後宮和朝堂的地位隻怕更加穩固。
    楚容朝的手指死死攥住榻邊的錦被，指節泛白。
    她俯身握住宿羨之的手，聲音不自覺地放柔，“為何不早些告訴朕？秋獵本就勞神，你該好好歇著的。”
    宿羨之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苦笑，“陛下每日為朝政操勞，臣侍不想因這點小事分了陛下的心。”
    他垂下眼簾，長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況且......臣侍也想和陛下一樣，在獵場展現風采。”
    “陛下！”聲音從帳外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宿慕之的身影自門外出現，“羨......君後可有大礙?”
    楚容朝轉頭，“並無大礙，隻是過於操勞。”
    聞言，宿慕之舒了口氣，向楚容朝請罪，“請陛下恕罪，臣剛才隻是心急，所以一時失了分寸。”
    楚容朝搖搖頭，“無礙，你也是擔心羨之。”
    宿慕之謝恩起身，目光在宿羨之蒼白的麵容上停留片刻，沒敢再多言。
    赫連暝雙手抱臂，目光在營帳內眾人身上掃過，抿了抿唇道：“既然君後隻是有了身孕，並未大礙，那我們就先出去了。”
    他的語氣平淡，卻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宿慕之微微一愣，見楚容朝輕輕點頭示意，拱手行禮，隨著赫連暝一同踏出營帳。
    穆驍南望向榻上的宿羨之，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後也轉身跟了出去。
    營帳內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楚容朝一人陪著到現在。
    楚容朝靜靜地坐在宿羨之床邊，伸手輕輕撥開他額前的碎發，眼神中滿是心疼與擔憂。
    “你都有了身孕，這段時間還去操心秋獵的事情，把自己給累著了吧。”楚容朝的聲音輕柔得像是怕驚醒什麽，指尖撫過宿羨之眼下淡淡的青影。
    帳外秋風卷著枯葉撲簌簌撞在牛皮帳上，更襯得帳內靜謐得詭異。
    宿羨之搖搖頭，唇色依舊蒼白如紙，“無礙，隻是今日沒注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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