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隻怕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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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北的雪確實化了。
    夜雲策斜倚在胡楊樹下,望著天邊南飛的雁群,指尖摩挲著信上“桂酒”二字。
    羊皮袋裏的馬奶酒還剩半壺,混著他前日獵到的鹿肉香,卻勾不起半點食欲。
    “主子,飛鴿傳書。”親衛遞來竹筒時,馬蹄濺起的春泥沾在他玄色披風上,像極了之前還在垣安城時,不小心蹭上的硯台墨。
    展開信箋的瞬間,夜雲策忽然笑出聲來。
    那道歪扭的“喝”字讓他想起十六歲那年,楚雲箏非要學他舞劍,結果醉得抱著柱子喊“哥救我”,最後是被他扛回寢殿的,一路上臭小子的指尖還揪著他披風上的狼首刺繡。
    “備馬,回垣安。”他將信折好塞進護心鏡,青銅鏡麵上映出他眼角的刀疤。
    馬鞍旁掛著的鎏金匕首突然輕晃,刀鞘上“玄甲”二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恍若當年祖父將這柄刀遞給他時,眼中燃起的火光。
    同一時刻,嶺南的木棉正開得如火如荼。
    夜雲箜站在船頭,望著江水倒映的星河,指尖撫過信上“垣安急需人手”幾字。
    “公子,前方是白鷺洲。”船夫的聲音驚起夜棲的水鳥,夜雲箜望著漫天飛絮,忽然想起楚雲箏十歲生辰時,他偷帶那臭小子出宮,在白鷺洲上放河燈的情景。
    那時楚雲箏攥著他的袖子說,“箜哥,以後我要在這兒建座最大的書院。”
    船篷突然被風吹開一角,露出藏在暗格裏的《武經總要》。
    夜雲箜翻開扉頁,裏麵夾著半片曬幹的木棉花,花瓣上還留著楚雲箏的字跡,“箜哥親啟:嶺南木棉雖好,卻不及垣安梅香。”
    他將木棉花放進香囊,係在船舷上。
    江風卷起他月白襴衫,露出內襯的玄色勁裝。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他抬手摘下腰間玉笛,吹起一曲《折柳》,笛聲裏藏著隻有執哨人才能聽懂的暗語。
    而在千裏之外的江南,夜雲箋正站在桂酒窖前。
    “啟稟世子,這是毓王殿下新送來的酒壇。”管家捧著鎏金酒壺,輕聲道。
    夜雲箋揭開酒壇封口,桂花香混著陳年酒香撲麵而來。
    他望著壇中浮沉著的枸杞,忽然想起楚雲箏去年寫來的信,“大哥,這壇酒埋在梅樹下,等你回來時,梅花該開第二遍了。”
    指尖觸到壇底硬物,他挑眉取出——是枚刻著“驚鴻”的銅鑰匙。
    “備車,回垣安城。”他將鑰匙收入袖中,廣袖滑落處露出腕間紅繩,那是楚容朝親手編的,繩結裏還纏著根細細的東珠線。
    馬車碾過青石板的聲音驚起巷口犬吠,他掀開窗簾,望著天邊將明未明的星子,忽然想起祖父說過的話,“雲箋,你是你父親長子,要學會看棋盤。”
    三日後,垣安城迎來入春第一場雨。
    楚雲箏站在朱雀門前,望著漫天雨絲中馳來的三騎。
    最前方的黑馬披著玄色披風,狼首刺繡在雨幕中若隱若現——是夜雲策。
    中間的青驄馬踏著水花,車簾掀開一角,露出夜雲箋腰間紅繩,在雨夜裏晃成一點朱砂。
    最後那匹馬落後兩步,走近才見馬背上的白衣公子搖著折扇,扇麵上“木棉”二字被雨水暈開,化作淡紅煙霞——是夜雲箜。
    “二哥還是這麽急脾氣。”楚雲箏輕笑,指尖撫過朱雀門上的銜環鋪首,那是楚容朝命人新鑄的,龍口銜著的正是“驚鴻衛”的令牌。
    夜雲策甩蹬下馬時,披風上的雪水濺在楚雲箏鞋麵上。
    楚雲箏仰頭望著這個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兄長,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此人單槍匹馬從叛軍手中贏得第一戰時,也是這樣渾身浴血,卻笑著說,“別怕,南曜必勝。”
    “桂酒備好了?”夜雲策抬手替他拂去肩上雨絲,指腹觸到他衣領處的補丁——那是楚雲箏執意要自己縫的,針腳歪歪扭扭,卻藏著顆極小的東珠碎屑。
    楚雲箏還未答話,夜雲箋的馬車已到近前。
    車簾掀開,露出兄長手中捧著的檀木匣,正是當年楚容朝親賜的“承天劍”劍匣。匣上銅鎖未開,卻在雨水衝刷下泛著寒芒,恍若匣中劍已感知到主人的戰意。
    “南曜大臣們的名單,我已著人重新整理。”夜雲箋遞過匣子時,袖口滑落,露出腕間紅繩與楚雲箏腰間玉佩相映成趣,“阿箏,接下來該怎麽走?”
    雨聲忽然變大,簷角滴水砸在漢白玉階上,濺起細碎水花。
    楚雲箏望著遠處宮牆,那裏正有盞盞宮燈亮起,像極了楚容朝批改奏折時,案頭排成一列的琉璃燭台。
    “先去見朝朝。”他接過劍匣,指尖按在鎖眼上,銅鑰匙與鎖芯相觸的瞬間,遠處傳來鍾鼓樓上的暮鼓晨鍾——這是楚容朝新改的城防規矩,暮鼓響時,所有宮門落鎖,唯有持“驚鴻”令牌者可通行無阻。
    夜雲箜的馬兒此刻已泊在護城河旁。
    白衣公子搖著折扇走來,扇麵上“木棉”二字已被雨水洗去。
    “阿箏長大了。”他替少年整了整發冠,“當年你偷藏我的匕首時,還夠不著我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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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雲箏望著眼前三位兄長,忽然想起楚容朝書房裏那幅《寒江垂釣圖》。
    畫中漁翁雖孤身一人,卻握著能釣起巨龍的魚竿,而此刻,他的魚竿上已係緊三根線。
    “該進宮了。”他轉身走向宮門,雨絲落在他發間,將東珠墜子洗得發亮。
    身後傳來夜雲策解下披風替他遮雨的動靜,夜雲箋整理他腰帶的窸窣聲,還有夜雲箜輕搖折扇的沙沙聲,混著遠處傳來的更鼓聲,織成一張細密的網,將整個垣安城籠罩其中。
    書房的燭火在雨幕中明明滅滅。
    楚容朝站在窗前,望著走來的四人,東珠墜子隨著呼吸輕晃。
    夜雲策將腰間的劍交給一旁的侍女,“朝朝,若是有什麽困難,盡管和二哥說。”
    楚容朝轉身時,夜雲策已解下浸透雨水的披風,露出內襯的紫金箭袖。
    “二哥總愛把事情想得凶險。”她接過侍女遞來的薑茶,指尖在杯沿摩挲,“不過是讓你們回來聚聚,倒像是要上戰場似的。”
    夜雲策挑眉,狼首耳墜隨動作輕晃,“若真有戰事,玄甲衛隨時能踏平他們。”
    他忽然瞥見楚雲箏發間沾著的雨絲,伸手替他拂去。
    楚容朝無奈一笑,“倒是沒什麽事情,隻是請哥哥們回來坐鎮罷了。”
    其實楚容朝不說,夜雲箋也知曉為何會把他們三個喊回來。
    赫連暝即將生產,宿羨之已然占取君後之位,南曜大臣本就心有不甘。
    現下,隻怕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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