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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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文閣的銅爐“劈啪”炸開火星,驚得澗寂握墨條的手又顫了顫。
鬆煙墨在硯台裏暈成深淺不一的雲紋,倒映著楚容朝垂眸時睫毛投下的影——她指尖還沾著未擦淨的朱紅,在替他理鬢發時,不小心蹭到了他耳尖,像點了顆朱砂痣。
“回答不了,便是有答案。”澗寂忽然放下墨條,指腹蹭過硯台邊緣的銀杏紋,“陛下總說‘墨分五色’,可屬下覺得,您心裏的‘偏愛’也分五色——謝清硯的墨是鬆煙青,宿羨之的酒是琥珀黃,詭越的笛是霜雪白,至於屬下……”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澀,“許是硯底沉了十年的舊墨,雖濃,卻總帶著些陳雪的涼。”
楚容朝指尖頓在他發間,忽然想起那年在破廟,他把唯一的餅掰給她,自己卻餓暈在雪地裏。
那時他腕間還沒這道疤,笑起來眼尾會彎成好看的弧,說“朝朝別怕,有我在”。
可如今啊,他的笑裏多了太多欲言又止,像被雪水浸過的宣紙,明明寫滿了話,卻在她觸碰時,隻洇開淡淡的痕。
“澗寂,你知道我為何讓人在硯台刻銀杏紋?”她忽然抽回手,從袖中掏出個小布兜——邊角磨得發白,裏麵裝著幾片幹枯的銀杏葉,“這是你當年在古寺替我撿的,每片葉子上都用炭筆寫了‘平安’。後來我把它們夾在策論裏,每次讀‘民本’二字,便能想起你說‘天下太平,才是真的太平’。”
澗寂盯著她掌心的枯葉,忽然想起十七歲那年,他陪她在銀杏樹下背《鹽鐵論》。她總把“官營鹽鐵之弊”念錯,他便折了片葉子敲她額頭,說“記不住就抄十遍,抄完我帶你去買糖炒栗子”。
可後來她真的抄了十遍,字跡從歪扭到工整,最後一頁卻畫了隻歪歪扭扭的小鬆鼠——那是他教她畫的,說“鬆鼠囤糧,就像百姓囤鹽,都該留些餘裕”。
“陛下總愛用舊事搪塞。”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繭擦過她虎口的繭——那是握筆太用力磨出來的,同他握劍磨出的繭,竟在指尖相觸時,拚成了完整的圓,“臣隻想問……在您心裏,可曾有過一刻,覺得‘澗寂比任何人都重要’?”
窗外的北風忽然卷著雪粒撲在窗紙上,像極了那年刺客的刀光。
楚容朝望著他眼裏跳動的燭火,忽然想起他替她擋刀時,溫熱的血濺在她臉上,卻還笑著說“殿下別怕,我替你擋住了”。
那時她抱著他哭到嗓子啞,以為會失去生命裏最重要的光,卻在他醒來後,聽見他說“別難過,我還要看你當女帝,看你讓天下人都有鹽吃”。
“重要的人,從來不止一個。”她忽然抽出案頭的宣紙,提筆在上麵畫了座宮殿——飛簷下掛著七盞宮燈,每盞燈上都繪著不同的紋樣:“你看,這宮裏的每盞燈都亮著,缺了任何一盞,夜色都會暗幾分。就像我走過的路,缺了你們任何一個,都走不到如今的‘天下太平’。”
澗寂望著紙上的畫,忽然發現宮殿的正中央,畫著個攥著銀杏葉的小人——是他,而小人背後,隱約能看見數道影子交疊。
他指尖劃過“銀杏葉宮燈”的紋路,忽然笑了:“陛下這畫,倒像是把‘心’拆成了數瓣。可臣總覺得,其中一瓣……始終藏著未化的雪。”
“未化的雪,才是最幹淨的。”楚容朝忽然將幹枯的銀杏葉夾進他掌心,簪子上的銀鈴與他腰間的玉佩相撞,發出細碎的響,“就像你替我磨的墨,哪怕過了十年,鬆煙香裏仍藏著古寺的雪。”
“就像詭越的玉笛,至今還會在深夜響起《星子曲》,哪怕我早已不怕打雷。就像清硯的策論,每一筆都寫著‘以民為本’,卻在頁腳畫著小太陽——那是言朔教他畫的,說‘娘親看見太陽,就不會熬夜了’。”
澗寂忽然想起昨日在禦花園,言朔舉著銀杏葉追著他跑,奶聲奶氣地喊“澗寂爹爹抱”。
孩子掌心的溫度,像極了楚容朝當年塞給他的糖炒栗子,暖烘烘的,帶著煙火氣。而他腰間不知何時多了個小鈴鐺——是言朔用銀杏葉汁染的,說“戴上這個,澗寂爹爹就不會迷路了”。
“陛下可知,臣為何總問‘最愛誰’?”他忽然低頭吻了吻她指尖的墨痕,“不是想爭什麽,隻是怕……怕自己像那片幹枯的銀杏葉,雖被藏在布兜裏,卻終究成了‘過去的光’。”
楚容朝忽然笑了,指尖戳了戳他眉心:“傻。”她指了指案頭的硯台,“你看這墨,看似是鬆煙與膠的合,可少了清泉,便濃得滯筆。”
“就像我少了你們,縱有天下,也不過是座空寂的宮殿。”她忽然從妝奩裏拿出支新簪子——玉蘭花的瓣尖綴著銀製的銀杏葉,正是照著他當年刻的舊簪子新做的,“前日讓匠人加了銀杏紋,想著……以後你替我簪花時,便能看見‘雪與花’都在發間了。”
澗寂指尖顫抖著接過新簪,忽然想起那年在古寺,他第一次替她簪花,緊張得攥碎了手裏的銀杏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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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新簪的銀葉擦過他掌心的疤,竟發出清淺的響,像極了當年古寺的鍾鳴。
他忽然替她取下舊簪,將新簪輕輕插進她發間,銀鈴與銀杏葉相碰,蕩出比雪更清的音。
“這樣……便好看了。”他望著她發間的新簪,忽然發現玉蘭花的花蕊處,竟刻著極小的“澗”字——就像他當年在舊簪尾刻的“朝”字,此刻隔著十年的雪光,終於在燭火下拚成了完整的“朝澗”。
與此同時,鳳鳴殿裏,謝清硯正抱著言朔坐在暖爐旁。
小家夥捧著銀耳蓮子羹,鼻尖沾著亮晶晶的糖粒,卻忽然舉著調羹往謝清硯嘴邊送:“爹爹吃!甜!”
謝清硯望著言朔鼻尖的糖粒笑出聲,指尖剛要替他擦,卻見殿門被風雪推開條縫,與酥抱著團毛茸茸的氅衣探進頭來——小家夥鬢角沾著雪,懷裏還抱著個繡著銀杏葉的暖手爐,正是宿羨之前日替言朔做的。
“謝爹爹,與酥給哥哥送暖爐。”與酥踮著腳蹭到暖爐旁,暖手爐上的銀鈴隨動作輕響,像極了楚容朝發間的玉蘭花簪,“爹爹說,雪夜抱著暖爐,夢裏都會是暖的。”
謝清硯接過暖爐,觸到爐身還帶著宿羨之掌心的溫度。
他忽然想起前日在滇州,宿羨之蹲在篝火旁替言朔縫補小布兜,指尖被凍得發紅,卻還笑著說“朔兒喜歡銀杏葉,便在兜口繡一圈”。
此刻與酥仰著小臉,睫毛上還沾著未化的雪,像極了宿羨之年輕時的模樣。
“與酥!”宿羨之的聲音忽然從殿外傳來,帶著些風雪的涼意。
他跨進殿時,大氅下擺還沾著殘雪,袖中的錦鯉荷包隨著動作晃蕩——那是言朔用銀杏葉汁染的,邊緣縫著歪扭的“宿”字,“別纏著謝爹爹,你母皇還等著他送奏折去鳳文閣。”
與酥吐了吐舌頭,轉身往宿羨之懷裏鑽:“知道了,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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