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羨之眼眶泛紅，銀冠上的明珠隨著他的動作輕顫。
    他想起那些徹夜不眠的日子，楚容朝為了平衡各方勢力，將自己鎖在書房批閱奏折，而他與澗寂輪流守在門外，連茶水涼了都渾然不覺。
    “這第一杯，敬我朝中的脊梁！”楚容朝將酒灑向青磚，酒水滲入縫隙，“是你們在朝堂上據理力爭，在沙場上拋灑熱血，才讓大楚的旗幟高高飄揚！”
    她話音未落，滿殿文武齊刷刷跪地，甲胄相撞聲與山呼“陛下萬歲”交織，震得簷角銅鈴嗡嗡作響。
    楚容朝又斟滿一杯，走向淩蒼川所在的角落。
    寒風從半開的窗扉灌入，卷著他玄色衣擺獵獵作響。“這一杯，敬淩家。”
    她的聲音很輕，隻有兩人能聽見，“這些年，謝謝淩家的守護。”
    淩蒼川望著杯中晃動的倒影，唇角微微揚起，仰頭飲盡後，將褪色的紅繩輕輕係在腰間：“臣隻願陛下，歲歲長安。”
    “這第三杯，敬我們共同走過的歲月！”楚容朝舉起酒杯，看向身邊的澗寂，“是你在朕迷茫時指引方向，在朕疲憊時撐起一片天。”
    澗寂回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繭擦過玉戒，仿佛在訴說無數個並肩作戰的日夜。
    遠處，楚偌兒握著夜清盞的手，欣慰的望著楚容朝的方向。
    她的女兒，足矣掌控這個天下。
    一旁的夜千闕睨了兩人一眼，釋懷般笑了笑。
    以前他不喜歡楚偌兒，這個敵國的女皇奪走了他最出色的兒子。
    但現在，她還給了他一個更為出色的孫女。
    楚偌兒鬆開夜清盞的手，素手輕揚喚來宮人呈上鎏金酒盞。
    殿內燭火搖曳，映得她眉間朱砂痣愈發豔麗，全然不見當年女皇禦駕親征時的淩厲，倒像是尋常人家欲討長輩歡心的新婦。
    她望著夜千闕端起酒盞，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細碎的光：“當年帶走父親最出色的兒子，我深感抱歉，這杯酒，遲來了二十五年。”
    夜千闕握著杯盞的手微微發僵。
    夜千闕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
    二十五年前的場景如潮水般湧來——那是一個暴雨傾盆的夜晚，他站在巍峨的皇宮前，看著夜清盞決然地上了馬，隨楚偌兒離開。
    那時的夜清盞，本該是他精心培養的皇位繼承人，卻為了一個敵國女皇，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江山。
    “那時我恨透了你。”夜千闕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我不明白，我的兒子為何要為了你放棄一切。”
    他的目光掃過楚偌兒鬢角的白發，語氣中帶著幾分釋然，“直到今天，看到容兒，我才明白，有些緣分，是天命。”
    一旁的燕王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您看朝朝多有出息，這不是因禍得福嘛！”他爽朗的笑聲打破了凝重的氣氛，“來，來，咱們幹了這杯！”
    夜千闕望著楚偌兒真誠的眼神，又看向不遠處正與群臣談笑的楚容朝。
    那個聰慧果敢的孫女，既有夜家的睿智，又有楚家的英氣，她站在那裏，仿佛就是整個天下的脊梁。
    “罷了，罷了。”夜千闕輕歎一聲，舉起酒杯，“這杯酒，我喝了。”琥珀色的酒液滑入喉中，帶著一絲辛辣，卻又回甘悠長。
    楚偌兒眼眶微微泛紅，一飲而盡：“多謝父親成全。當年清盞為了我，放棄了太多。如今看到朝朝這般出色，我也總算能鬆口氣了。”
    夜清盞走到兩人身邊，輕輕握住楚偌兒的手：“過去的事不必再提。如今我們一家人團聚，便是最好的結局。”他轉頭看向夜千闕，眼中帶著幾分愧疚，“父親，這些年讓您受苦了。”
    夜千闕看著小兒子，心中百感交集。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已是成熟穩重的男人。
    他想起夜清盞幼時，總是喜歡纏著他講治國之道，那時的他，滿心滿眼都是將皇位傳給這個最出色的兒子。
    誰能想到，命運的齒輪會如此轉動。
    “不說這些了。”夜千闕擺擺手，"看到容兒把這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條，我這老頭子也該放心了。”
    他的目光落在楚容朝身上，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微笑，“這孩子，倒是比我當年更有魄力。”
    楚容朝似乎察覺到這邊的動靜，向眾人舉杯示意。
    她身著華麗的龍袍，頭戴璀璨的皇冠，站在燈火輝煌的大殿中央，周身散發著令人折服的帝王之氣。
    這一刻，夜千闕終於明白，夜清盞當年的選擇或許是對的。
    宿羨之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中感慨萬千。
    他想起楚容朝初登基時的模樣，那時的她雖然聰慧，卻還帶著幾分青澀。
    這一年來，在無數次的明爭暗鬥中，她終於成長為一代明君。
    淩蒼川默默將腰間的紅繩又緊了緊，目光始終追隨著楚容朝。
    澗寂走到楚容朝身邊，低聲道："陛下，母皇和祖父他們似乎已經和解了。"
    楚容朝微微點頭：“這一天，我等了太久。”她的目光中帶著欣慰，“母後和爹爹，也等了太久。”
    夜色漸深，大殿內的燈火依舊明亮。
    群臣們開懷暢飲，歡聲笑語不斷。
    楚偌兒看著夜千闕與夜清盞相談甚歡，眼中滿是興意。
    二十五年的恩怨，終於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她想起初遇夜清盞時的場景，那時的她還是西楚最不爭氣的皇女，而夜清盞是南曜最出色的皇子。
    命運的紅線，就這樣將他們緊緊纏繞在一起。
    “在想什麽？”夜清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在想我們的過去。”楚偌兒微笑著說，“那時的我們，怎麽也不會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吧。”
    夜清盞輕輕握住她的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她看向楚容朝，眼中滿是驕傲，“更何況，我們還有朝朝。”
    遠處，燕王又開始大聲勸酒，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夜千闕的笑聲格外爽朗，他似乎已經完全放下了過去的恩怨。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固執的南曜皇，而是一個享受天倫之樂的普通長輩。
    楚容朝看著這其樂融融的場景，心中滿是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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