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富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年變化很大，有些讓他捉摸不透。
    當他看到少年神情自若地端起茶碗喝茶時，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陳老爺放下手中的茶碗，再次打量起方運來。
    少年的相貌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皮膚似乎沒那麽黑了，但看上去仍是一副平平無奇的樣子。
    奇怪的是，少年坐在那裏，周身居然隱隱散發出一種山嶽般沉穩的氣勢，他的眼眸清澈明亮，深邃如淵！
    陳長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終於知道了少年身上最大的變化。
    是氣質！
    僅僅過了一年的時間，此人的氣質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陳長富作為村子的裏長，去過幾次縣城，多少見過一些城裏的貴人老爺。
    這些人舉止投足間，都有一種自信沉穩的氣質。
    此時，他從眼前的少年身上，看到了那份自信和沉穩，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一時間，陳老爺變得有些驚疑不定起來。
    難道說，少年的變化與那神仙山有著某種關係嗎？
    “運娃子，你真的想買神仙山那塊地嗎？”
    陳老爺的臉色變得嚴肅，鄭重其事地問道。
    “是的，東家！不過我現在沒錢，要等以後有錢了才能買！”
    “要是東家願意，我可以每年給你一些銀子，直到湊齊一千兩！”
    “不敢瞞東家，年前我在外地跟一位高人學了些種藥材的手藝，如今在山上種了一些藥材，販賣到鎮上去價錢還不錯！”
    方運的臉上洋溢著笑容，他端起茶碗來，急急喝了一大口，頓時被燙的直抽冷氣。
    陳長富見他恢複了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不禁感到有些疑惑，難道自己剛才看錯了嗎？
    “嗬嗬！原來是這樣，能學到種藥的手藝，你真是走了大運！”
    “運娃子，那你準備每年給我多少銀子呢？要知道，一千兩可不是個小數目！”
    陳老爺撚著胡須，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方運的一舉一動。
    “要是我每年可以給東家二十兩銀子，那就要……”
    方運扒著手指頭，嘴裏念念有詞地算起賬來。
    “運娃子，要五十年！”
    一旁的阿慶看到方運苦惱的樣子，覺得十分好笑，忍不住插嘴道。
    “對！五十年！東家覺得怎麽樣？”
    方運的難題得到解決，驚喜地說道，他還感激地看了眼阿慶。
    “咳！”
    陳老爺咳嗽一聲，冷冷瞥了一眼正在洋洋得意的阿慶，後者立刻低下了頭。
    “運娃子，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掙不到二十兩銀子怎麽辦？”
    “不如這樣，我在山下有許多肥沃的土地，看在鄉裏鄉親的情分上，我賣給你幾畝，讓你好好過日子怎麽樣？”
    陳長富淡淡一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做出一副大方的樣子。
    “多謝東家，這樣當然更好！隻是山下的地不好種藥材，怕被別人偷去，不過種稻穀也挺好！”
    方運聽到這話，欣喜地望著他，眼神中滿是期待。
    這倒不是假話，他現在有的是錢，買到地租出去給別人種，也能當個小地主。
    陳長富聞言一愣，不由得苦笑了一聲，他隻是想試探一下對方的反應，如今倒變得被動起來。
    沉吟片刻，陳長富做出了一個讓他受益終生的決定。
    “既然你要種植藥材，我就把神仙山那塊地作價九百兩賣給你！”
    “你每年給我二十兩銀子，許多不許少。”
    “若是哪一年少於二十兩，神仙山的地我便要收回來，你覺得怎麽樣？”
    隻用了片刻功夫，陳長富便已經把整個事情想得明明白白。
    神仙山就那麽大點地方，在陳家手裏這麽多年，從未發現過任何秘密。
    既然在自己手裏是一塊廢地，而在方運眼中是個香餑餑，那就賣給對方。
    九百兩賣掉這塊地，已是賺了好幾倍，還賣給了方運一個人情。
    一百兩銀子不算少，但若是用來買一個人情，絕對不會虧！
    陳長富相信自己的眼光，眼前的少年絕非池中之物，極有可能會一飛衝天，成為人中龍鳳！
    不管方運在山上有沒有發現什麽，那都是他的事，與陳家無關。
    老陳家的祖訓第一條便是：掙該掙之錢，不賠即賺！
    “多謝東家！東家對我的好，方運一定記在心裏！”
    方運站起身來，朝著陳老爺深深鞠了一躬。
    他沒想到對方這麽容易就鬆了口，還少要了一百兩銀子！
    “嗬嗬，不必多禮！你坐著稍等片刻，我去寫一個契約，你要是覺得沒問題，明日我們一起去鎮上加蓋印鑒。”
    “以後不用再叫我東家，你要是願意，就稱呼我一聲陳叔吧！”
    聽到方運的話，陳長富的笑容變得和藹可親，交代一句後便起身去了後院的書房。
    一旁的阿慶聽到二人的談話，不禁目瞪口呆，不明白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這兩人的腦袋一起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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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運是個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要買神仙山這塊廢地也就罷了。
    老爺這個精明的一個人，竟主動提出降一成價格賣給對方，還一副十分認真的樣子，實在令他想不通。
    他不禁學著老爺的樣子，眼神犀利地打量起眼前少年來。
    確認過眼神，嗯，可不就是一個傻小子麽！
    不多久的功夫，陳老爺就回到了前廳，把手裏的兩張地契、毛筆和印泥放在了方運麵前的茶幾上。
    “賢侄，你看一下，要是沒什麽問題咱們就畫押。”
    陳老爺果然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已經把對方運的稱呼改為了賢侄，笑眯眯地坐到了椅子上。
    方運大大方方地拿起地契，仔細查看了一遍，覺得沒什麽問題，於是便點點頭，提筆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吹幹墨跡後印上了手印。
    陳長富看到他的動作，忍不住在心裏感慨，一年前這小子還不識字，如今已能看懂地契，真是不簡單！
    他不禁有些好奇，難道這神仙山上，當真住著神仙，被方運遇到了不成？
    拋開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陳長富在名字處印上了自己的手印。
    這種是未經官府驗證的地契，被稱為“白契”。
    等到經過官府驗證並加蓋印鑒，就變為了“紅契”。
    “賢侄，明日到我家來吃早飯，吃完了一起去鎮上蓋印鑒。”
    陳老爺親自把方運送到了門口，熱情地不得了！
    “對了，賢侄！兩個多月前，李貴財舉家在一夜間搬到了縣城裏，據說家裏的東西一樣都沒動，這件事你知道嗎？”
    兩人在門口客套了一番，陳老爺在不經意間，說出了這個消息。
    方運在回神仙山的路上，考慮著分別時陳老爺告之的消息。
    兩個多月前，正是他幹掉曹少之後不久。
    很明顯，李貴財一家人已經被曹家“請”到了縣城裏。
    想來想去，方運還是覺得，應該不至於查到自己身上。
    不過也是時候要做一些準備，加強一下山上的防護力量。
    回到神仙山，他仔細打量著山頂周圍，心中考慮著其他上下山的辦法。
    東、西、南三處峭壁幾乎是直上直下，仿佛刀削一般平整無比，幾乎沒有任何突起的地方。
    方運很快就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借助繩子來進行攀爬。
    可是又出現了新的問題，繩子垂下去後，別人同樣也可以用它來攀爬。
    這個時候小黃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作為一隻聰明能幹的小母狗，把繩子收回到山上或是放下去，對它來說應該不是難事。
    方運把山頂上大大小小的石頭都放在了一起，準備在明天回山後就把山路徹底堵死，以後借助繩子上下山。
    第二天，方運早早地下了山，在陳老爺家吃了兩個白麵饅頭，和對方一起去夜鶯鎮在地契上蓋了官府的印鑒。
    “恭喜賢侄！從現在開始，神仙山就是你的了！”
    從鎮長老爺家裏出來，陳老爺把一張地契遞到他手中，笑眯眯地說道。
    “多謝陳叔！過兩天我就把銀子給您送到家裏去！”
    方運看著地契上的紅色印鑒，欣喜萬分。
    陳老爺身後的阿慶撇撇嘴，一座滿是石頭的荒山而已，有什麽可高興的！
    與陳老爺分開後，方運在鎮上買了繩子和一些日用品，便趕回了小東村。
    回到山上，方運先用大石頭把山腳下的路堵死，然後每隔一段距離便在山路上堵上石塊。
    看到小黃在這些石塊間跳來跳去，方運的腦中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上下山的好辦法。
    方運招呼小黃到身邊，親熱地摸了它幾把，還往它的狗嘴裏喂了一粒“洗髓丹”。
    然後他就騎到了小黃身上，指揮著它躍過那些山石障礙。
    對小黃來說，區區一丈來高的山石根本不算事，即使背上馱著一個人，也能輕鬆越過。
    方運大喜，不住誇讚小黃是條好狗，自己沒白養它這麽久，還讓它去山腰處抓了隻大鵝燉上，以示犒勞。
    ………………
    在清樂城，曹府也許不是最大的宅子，但絕對是城內最豪華氣派的府邸。
    裏麵的房屋建築雕梁畫棟，氣勢非凡，更有許多訓練有素的明崗暗哨，時刻守衛著府邸的安寧。
    其中西北角有一處極大的院子，設有多層守衛，這裏就是曹府的地牢。
    地下雖然有數十間牢房之多，但是基本都空著，隻有七八間裏關著人。
    這也難怪，在這清樂城裏，很少有人敢主動得罪曹家。
    最邊上的一間牢房裏，關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和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
    兩人身上的衣服破了很多洞，上麵更是血跡斑斑，此時正瑟瑟發抖地蜷縮在角落裏。
    “老二，你沒事吧！”
    “爹！這種日子我受夠了！曹家到底要關我們到什麽時候！”
    “我們家在縣城裏哪有什麽仇人？頂多在村子裏得罪過幾個人，前幾天我連方運那個小崽子都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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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家也太不講理了！爹……姑父真的不能來救我們嗎？”
    青年抬起頭，臉上滿是希冀之色，看向了一旁倚在牆上的老頭。
    “別想了！你姑父不過是縣衙裏的一個小角色，在鎮子上還能說得上話，在曹家麵前屁都不是！”
    “唉！現在隻希望他們能早日查出殺死曹少的凶手，到時自然會放我們離開。”
    “要真是你大哥在外邊惹了什麽人，那我們就完了！”
    老頭看了眼青年，苦笑一聲後又垂下了腦袋。
    這正是被曹家關押了兩個多月的李貴財和李來壽，兩人每隔幾天便會被拷問一次曾經得罪過的人，這些天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
    方運自然不知道，李貴財父子因為他過的多慘，否則一定會樂得笑出聲來。
    他此時正手把手地教著小黃用棒槌舂米，和聲細語，顯得十分有耐心。
    看到如此聰明的小黃每天在山上無所事事，方運無比心痛，決定對其方運進行訓練，讓它成為一隻物盡其用的好狗。
    小黃學的很快，隻用了不到一個上午的時間，就能控製好力度，舂出白花花的大米來。
    方運感到十分欣，同時在腦中不斷思索，還有什麽事情是小黃可以勝任的。
    在突破到了九陽訣第三層後，方運漸漸發現了這個養生功法的一些效用。
    他的感官變得十分敏銳，眼睛、耳朵甚至鼻子比以前好用了許多。
    即使不用真氣輔助，他也能清楚聽到三五丈外的輕微聲響。
    同時，方運的胃口也變得越來越好，為了能讓自己和小黃吃飽，他不得不又用石頭壘了個灶台。
    這天，方運去鎮上買鍋時，聽到了一些最近發生的大事。
    比如今年不但又是一個大旱之年，更是有多地鬧起了蝗災。
    老百姓不得不賣兒賣女賣媳婦，更多的則是湧向周邊地區討飯為生，成為了流民。
    據說在去縣城的幾條路上，多了許多山賊土匪。
    更可怕的是，他們若是劫不到財，有時會直接把人帶到山上去吃掉！
    他還聽說最近益州的戰事愈發吃緊，半年前的一批徭役已經在戰場上死了一大半。
    方運聽了一陣子，沒有在鎮上多待，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山上。
    如今山頂上已經有了近十畝的藥田，還有半畝多種著蔬菜，他決定再開出幾畝地來，種上稻穀。
    這麽做倒不是怕糧食不夠吃，而是因為小黃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已經把圓筒裏的稻穀全部舂成了大米。
    閑下來的小黃變得憂鬱起來，現在它每天趴在石臼旁，用極其哀怨的眼神望著主人。
    方運看到小黃閑著，比它自己還要難過，每時每刻都感覺損失慘重。
    山頂的石頭早已清理完成，隻要把土從山下運上來就算完成了開荒。
    他把山路上的石頭搬開一個通道，來到了山下的小樹林裏。
    由於方運一直在這裏取土，地麵東一個坑、西一個坑，已經被他挖的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用了兩天的時間，方運成功地填出三畝多地來，種上了稻穀。
    這樣一來，小黃又可以開心地舂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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