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來至樓上。
    到了門口，吳夢溪卻站住了腳步。
    “方建，我在這裏等你，你自己進去領賞吧！”
    方建聞言，不禁有些茫然：“領賞？”
    “沒錯，就是領賞，你踏踏實實進去，裏麵的兩位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別想著耍小聰明，放心吧，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吳夢溪做了這麽長時間的大管家。
    平日裏接待的客人涵蓋了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早已經養成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
    那噶斡圖之前麵對各類菜肴全都麵色冷淡。
    一桌子菜隻嚐一口便命人撤下。
    這便說明他是個真正的美食家。
    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糊弄過去的。
    像這樣的人完全可以通過菜品的擺盤以及習慣，看出這一桌菜肴是否出自同一位廚師。
    如果他對方建的廚藝不滿意。
    那他嚐過了那道鬆茸雞湯以後。
    是絕不會再嚐那道辣炒猴菇的。
    兩道菜都嚐了一遍。
    又讓他去請廚師過來。
    這意味已經再明顯不過。
    就是方建通過了他的考驗。
    像是這等達官顯貴。
    出手向來闊綽。
    要見方建的原因。
    也無非就是有賞。
    吳夢溪不想在蕭衍麵前邀功。
    以免惹其厭煩。
    於是便叮囑了方建幾句。
    隻讓其自己進去領賞。
    他在門口等候！
    能讓吳夢溪都如此謹慎。
    甚至鴻賓樓要為之歇業一天的貴賓。
    究竟會是怎樣的人物？
    方建挽袖敲門，舉止恭敬，直到房內響起傳喚：“進來吧！”
    方建這才推門而入，整個過程甚是謙恭！
    進門之後，他並未抬頭直麵兩人，隻是低頭等候發落。
    噶斡圖麵含笑意，開口對方建說道：“我平生有兩大喜好，一是縱馬射獵，而是品嚐美食。”
    “此次來訪貴國，我本也是為了美食而來，隻可惜嚐遍了許多酒樓，隻有閣下的廚藝能入我眼，閣下盡管抬頭，我想看一看你！”
    方建得到獲準，這才抬起頭來。
    可當他看到蕭衍身穿的三爪蟒袍的時候，身上卻還是被驚出了一層冷汗。
    俗話說得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這蟒龍袍的含義，身為穿越者的方建，可是比誰都要了解。
    難怪吳夢溪剛剛再三叮囑。
    讓他千萬不要說錯了話。
    如今方建總算明白了對方的用心良苦。
    同時也對這二人的身份產生了好奇。
    蕭衍身穿蟒龍袍。
    明顯是皇親國戚，更可能是封疆大吏。
    可與他對坐的噶斡圖又是個什麽身份？
    尋常百姓會有資格與皇親國戚平起平坐？
    還能讓對方費盡心思，如此招待？
    想到吳夢溪之前的傾訴。
    方建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揣度。
    這位年輕人十之八九也是北國頂尖的人物。
    即便不是匈奴可汗。
    恐怕也是皇子一流。
    這兩位北境巨頭在此會晤。
    很可能代表著沉寂已久的北雁府要再次陷入到風起雲湧的混亂當中。
    看來之前傳聞的糧食漲價果非虛言。
    他還需要盡快做好準備。
    應對接下來可能爆發的衝突！
    見了方建的模樣，噶斡圖微微頷首：“果然，大乾不愧為天府之國，就連廚子都生得如此俊朗，拿著吧，這是賞你的！”
    噶斡圖隨手將一塊玉佩丟給了方建。
    方建見狀連忙推辭：“閣下不必如此客氣，招待貴賓本就是鴻賓樓的本分所在，受您重禮，實在慚愧！”
    蕭衍見方建麵對自己二人還能表現的如此從容。
    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欣賞之感。
    “知道你招待的這位貴賓是誰嗎？這可是突厥未來的可汗，既然禮物已經送出，自然沒有收回的道理，你就好好拿著吧，說不定以後有能用上的時候！”
    有了蕭衍從中協調。
    方建這才放心收下了那塊玉佩。
    其實這並不是噶斡圖為人吝嗇，丟出塊玉佩隨意搪塞方建。
    而是如他這般的人物，平日裏出入也是隨行雲集。
    身上從來不帶金銀。
    這塊玉佩跟隨在他身邊多年。
    乃是突厥皇室的象征。
    如今贈送給方建。
    已經是極大的誠意！
    方建收了玉佩，連連感謝。
    噶斡圖麵含笑意，用手隨意撥弄著麵前的辣炒猴菇：“拿了我的東西，就要回答我的問題，這道菜裏你放了什麽調料，為何吃起來如此辛辣爽口？”
    “回稟閣下，這菜裏放的是辣椒！”
    “辣椒？這名字聽來卻是新鮮！”
    “我們草原上也有許多從中原過去的客商，我也聽說過有花椒，麻椒，可怎麽從未聽說過這世上還有名為辣椒的東西？”
    “因為此物乃是小人在山間偶然得來，因為其味辛辣，能擋風寒，故而取名為辣椒！”
    方建隨口胡謅了一個辣椒的來曆。
    卻將蕭衍和噶斡圖全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蕭衍從盤中夾起一塊辣椒，放在口中細細品味，隻頃刻間便被辣的老臉通紅，連忙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嘶，這辣椒果真是名不虛傳。”
    “行了，這裏沒有你的事情了，你這兩道菜做的不錯，自己去賬房領五百兩賞銀吧……”
    區區五百兩銀子，對於蕭衍而言不過九牛一毛。
    也正是在此時方建方才知道。
    原來這大名鼎鼎的鴻賓樓。
    竟然是因為王爺的產業！
    方建本也不想在此過多逗留。
    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
    這二位的身份哪個都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
    如今放他離開，簡直就是法外開恩。
    他哪裏還敢有所停留？
    方建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座雅間。
    可噶斡圖卻仍是對這辣椒念念不忘。
    他在府中也養有許多名廚。
    隻是這味道獨特的調料。
    他確實從未嚐試過。
    如今嚐得此味。
    他心中不免有些悸動。
    要知道，那些客商帶去草原的各類調料，在草原上都能賣出天價。
    尤其是諸如花椒，生薑這類北方本不出產，又能掩蓋肉的腥膻氣味的佐料。
    對於常年以肉為主食的突厥人而言，更是不可或缺的資源。
    噶斡圖此次出訪大乾，其實就是有心要將大乾進貢的歲幣替換成這些在草原上奇貨可居的佐料。
    如今嚐到了辣椒。
    這讓他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此時還在慶幸自己能夠全身而退的方建還不知道噶斡圖的這一企圖。
    不知道他推廣辣椒的意願已經即將實現。
    而他也將成為為朝廷節省歲幣，減少支出的最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