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的侯爺不如嗎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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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散轎夫,楊哥在前,我在後跟著,明明是向宮裏走去,這一路的人卻格外的少
“小侯爺還記得這段路嗎?”
“許久不來,記不清了。”
“三爺的那匹黑馬就是在這兒失控的,撞壞了玉音壇的一角,向左看,還能看到那壇子。”
三爺也就是我三叔,我曾聽父親說起過,他是一日醉酒當值撞死在進宮的路上,那日宮中像是有什麽喜事,卻死了人,連累我母親幾月不能進宮。
“玉音台是先帝用來養碧萼的高台嗎?以前聽說過。”
“台子建得很好,但那花從未開過。”
“未開卻也是一道景致,生氣勃勃的。”我笑答:“楊哥對這些路,太熟悉了。”
“當差十餘載,一直都是這段路。一草一木,似也有了生命。”楊哥歎道:“路還是短,前路,送不了小侯爺了。”
“多謝楊哥,這一路的花草看得我心癢癢,趕明兒一同去醉仙居賞牡丹可好,我做東,再把嫂夫人帶上。”
“小侯爺抬舉了。”
“這可不是客套話,這個月月底我來尋你,不知你有沒有事,若是有,提前換班可好?”我霸道著開口:“實在是因為月底的醉仙居有綠萼,我早就想看了,一直沒尋著伴。”
“身份有別,不敢高攀。”
“別什麽別,我一個閑散人,你可是宮裏的官差,拋去我爹的光環,是我高攀才是。”
“這……一言為定,卑職定不爽約。”像是遇到了開心的事,楊哥的腳步明顯輕快了。
管事太監已經走到跟前,楊哥開始自稱卑職後,我與他再不多言。
“不知太子殿下今天會不會來?”
管事太監身邊的女子一身華服,模樣娟秀舉止卻有些失態,一手搭在管事太監的肩上一手塞著荷包,眉眼間透著精明“公公可知道,剛剛那轎子裏,抬的是誰?”
若我沒猜錯,這姑娘說的是我娘了。
能乘轎子直接入宮的不是娘娘就是我娘那個級別的家眷了,而我們自宮外來,娘娘們一般不能在這個時辰回宮,至於其他人,我隻知道此次宴會基本上是為逼婚而來,一路上熟人頗多,卻也沒打聽到其他姨娘姑姑參加家宴。
“姑娘想知道?”管事公公收起荷包,不著痕跡的逃開那姑娘的手,指向我道:“奴才身後那位大人的家眷而已,姑娘無需多慮。”
“多謝公公。”那姑娘轉而奔向我,金步搖跟著叮當作響她也不在乎。
“姑娘模樣俊秀,在下久居京城,卻也是頭一次見這樣標致的人物。”我先一步開口道:“不知在下有沒有這個機會,認識姑娘?”
“黎養心,黎木的女兒,我娘是郡主。”那姑娘也不認生,自顧自攀談道:“看你的裝束,像是誰家的小侯爺。”
“顧府顧斂。”我想了想補充道:“你該喚我表兄才對。”
“皇家沾親帶故的人多了去了,我才不要。”黎養心對我這個親戚也許不大感興趣,直接道:“你從前是太子伴讀,可知太子去了哪?”
“太子?”我疑惑:“不在宮中嗎?”
“殿下一直在宮中。”楊哥適時的打斷道:“黎小姐,使錢可見不到太子。”
“那,用他呢?”黎養心指指我,麵上仍是無辜神情:“你們認識那麽多年,這點麵子,總得給吧?”
“我的確好麵子,但太子若是隨叫隨到,是不是顯得他沒有麵子呢?”我賠笑道,心裏卻明白,太子此時八成不在宮裏了。
也好,若真是見麵,之前不告而別的賬估計得被他翻出來。
太子那人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且記性好的出奇,和他扯上關係的都是麻煩。
就比如,這個連表兄都舍不得叫的黎養心。
“太子立妃的事,你可有耳聞?”黎養心不死心的問道:“當真沒這個打算?”
“你這語氣倒像是問我了。”我笑道:“我也是無聊時聽母親說的,你大可以自己去問他。”
“可惡。”
黎養心大步跑開,身上的金步搖甩得飛起。
“小姑娘心性就是差,說起來,她這模樣真像黎二姑娘。”母親慢慢走到我身邊,我忽的想起,黎二姑娘原本是指給我三叔的妻子,隻是三叔在娶親前便出了事,黎二姑娘一直未出閣,宮裏宮外的知情人都愛道一聲黎家二姑娘癡情,時間一久,這黎二姑娘便成了忠貞不渝的代名詞。
“我還是頭一次見步搖這樣響的姑娘。”我笑著對母親說,母親自與我匯合後麵上的表情就不大好看,我隻好逗趣。
“黎木的丫頭倒是活潑,哀家讓她先去後院了。”一旁有人搭話,原是太後先一步出現。
我隨著眾人施禮,太後則擺擺手說家宴無需多禮。
“場麵話不必了,諸位的忠誠哀家看得到。”說著,她握住母親的手,母親剛剛因我鬆動的臉色又一次染了寒意。
“今日怎麽這樣打扮?”太後忽的看向我,麵上有很明顯的警告和厭惡。
“打扮?”我疑惑:“皇祖母可是在說顧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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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下去領罰吧。”
“是。”
這種場合,最多餘的東西叫做解釋。
沒人會解釋上麵的人為何不悅,而追問隻會讓人更不悅。
我理理衣服,跟著管事太監出了殿門,七拐八拐的到了一處佛殿。
殿裏供的不知是哪位菩薩,我對這沒什麽研究,但心裏是敬畏的,越是靠近,腳步越是輕,能看到高大的金身佛像時,我不由得調整了站姿。
“小侯爺來時用過膳嗎?”掌事太監問道,這老人看著慈善,約莫有五六十歲的樣子。
“勞公公惦記,用過了。”
“小侯爺需在佛殿悔過十二個時辰,明日這時,老奴來接你。”
“公公不送我進去?”
“自是不能的。”掌事公公似乎在說一件很正常不過的事:“閹人出入宮中的佛堂,若被發現,會被五馬分屍。”
“怪嚇人的。”我嘟囔著走了進去,殿裏沒和尚也沒女官,往常呢由後宮的妃子們輪流打掃,而今日是我被罰進來,出於避嫌,佛堂裏隻有我一人。
“怎麽,被罰進來了?”
跪在佛像前昏昏欲睡時,一個聲音在身後朗聲道:“小蓮子,醒醒。”
“你怎麽來了?”
來人手裏還端著盤點心,臉在背光處看不清模樣,我從聲音分辨出,他是當朝太子蘇慕白。
“見過喚秋了?”
“見到了。”歪著脖子實在辛苦,我麵向佛像道:“我不能動,你過來。”
“你在佛前跪我,更不妥當。”蘇慕白好心提醒道:“扛不住就吃點,我不在皇宮的日子盡量少進宮。”
“行了行了,皇祖母不是你親祖母嗎?她什麽脾氣你不知道?”我歎氣道:“我母親都怕她,我有什麽辦法?”
“養病養得這樣嬌氣,罰跪就叫苦連天了?”蘇慕白笑道。
“我怕的是罰跪?明明是你那倒黴妹妹偏要嫁我,母親駁了太後的麵子,我自然要跟著跪一跪了。”我沒好氣的低頭看向墊在身下的蒲團:“我是怕你那親祖母哪日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大好,隨便指給我一個母老虎,鬧得我全家不得安生。要不你替我求求情,我念你一輩子好。”
“若我不是太子呢?”蘇慕白停了一會兒,在我以為他已經離開時,幽幽開口:“若一切都是假的呢?”
“假的?”
“小蓮子,我不是皇子的話,怎麽辦。”我第一次在蘇慕白的聲音裏聽出顫抖和單薄的感覺,他從前很驕傲的。
“那,我把你扛走,我能養起喚秋,自然也能養你。”臣養君,這話多少有些歧義,我補充道:“我媽媽是你姑姑,顧府是你第二個家,怕什麽?我現在還有了個山頭,雖然不大,養你真的夠。”
“若都不是呢?”蘇慕白追問道:“若我是假的,若我們沒有關係,你當如何?”
“這,都是假的的話,真真假假又有什麽關係呢?”我反問,要說假,沒人能假過我了:“無論真正的你是誰,不管何種身份,眼下的你是誰就是誰,未來也是,想那麽多幹嘛?”
“這倒是你會說的話。”蘇慕白忽然笑了,聲音卻比哭還難聽:“小蓮子,我走了。”
“等等。”我下意識的喊住他,忽然發現我要問的事情比我的腦袋金貴,一時不敢吱聲。
“是真的,我不是皇子。”蘇慕白笑道:“我的存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華貴虛設,到頭來隻是為了保護一個人。”
“真正的太子嗎?”我輕聲問道。
“是也不是,一切遠比你能想象到的複雜的多。”蘇慕白歎息著,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小蓮子,這是我最大的秘密了。”
“我......”話題扯到秘密,我為自己的腦袋捏了把汗:“我保證守口如瓶,況且就算我說出去,他們也不會信。”
“好,我走了。”
在確定沒有蘇慕白的聲音時,我打算站起來偷個懶,卻因為許久不跪起身時沒站穩,一個踉蹌後仰,竟然跌進身後人的懷裏。
“蘇慕白?”
“怎麽這樣不小心?”
“我怕向前摔撲到貢品裏,誰知道向後就......你沒走啊?”
“沒走。”
“我,蘇慕白你先放開我。”
“沒大沒小的,受了罰連太子都不叫了?”蘇慕白的聲音那樣近,出於對強權的本能恐懼,站穩後,我僵直著身子不敢動,任他摟著我不鬆手,姿勢儼然從接住我變成自背後圈住我。
這是,擁抱嗎?
“也不用這麽感動吧。”看不到蘇慕白的臉,我有些遺憾,兩年不見,也不知他有沒有變得更好看了。
“是啊,好感動。”蘇慕白的腦袋抵在我的肩膀處,說話時幹脆把頭挪到我的頸窩,呼吸弄得人癢癢的。
“你笑什麽?”蘇慕白好奇著問。
“癢啊。”我提醒道:“你把頭拿開,我怕癢。”
“我不。”蘇慕白聞言更是大膽,全身放鬆,所有重量直接壓在我背上。
“你做什麽?”我無奈道:“就算不是太子了,也不能這麽欺負人吧?”
“若是太子,你怎麽辦?”
“忍著唄。”
“若不是呢?”
“看你可憐,暫時忍忍。”我與蘇慕白私下裏不怎麽講究那些條框的東西,言語談吐與現在比好像沒什麽區別。
但這姿勢一變,再簡單的內容也顯得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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