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結束了,蘇慕白說一切隻是無端的叨擾,讓我忘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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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怕毒?”母親愣了愣,走到我身邊,我能感覺到臉上落了點水漬,也許是眼淚:“那蠱……”
    “發作時被解了。”萬香師父顯然也覺得不可思議:“方才我施針,一針是引蠱,一針是毒,全無反應。”
    “短短幾日,怎麽會如此?”
    “她這身子倒像是被扔到毒物之間博弈過,勝出的那隻蠱。”萬香師父對我很感興趣,手抓著我的手臂,弄得我睜開眼,正對上她閃閃發光的小眼睛:“顧斂,是非之地何必逗留,隨我走吧。”
    “師父,茲事體大,我還要再謀劃一番。”
    “留給你,耽誤了。”萬香師父一直盯著我的臉,像是這輩子沒見過世麵似的,輕輕撫摸我的臉頰,老樹皮一樣的手紮的我生疼,眼角的淚終於落下來。
    “師父,她現在畢竟是侯爺。”母親適時開口:“師父隻是一介府君,如何也不能強帶她走。”
    “你的孩子,身子骨卻不像你。”萬香師父輕飄飄的說:“倒像是異域人留下的後代。”
    “師父。”母親一向冷靜,此刻隻是微微欠身:“師父還是隨我去後麵吧,既然她無大礙,之前說的求子的方子,還得師父把關。”
    “相宜,何必糾結呢?”萬香師父終於扭過頭去:“從前不要子嗣不要成親的將軍是你,為了安撫社稷嫁人生子也是你,回去領兵打仗不想生養的又是你。”
    “徒弟糊塗。”母親慢慢靠到我身邊,貼著床榻坐下:“也許年紀大了,便隻想一人承歡膝下。”
    “把她的身份還給她吧。”萬香師父淡然一笑:“我知道你怨我當時說她是男子,若是女子你不打算留下,可一切皆是緣分,你去終南山潛心修行挺久,這點都沒看開?”
    “徒弟有執念,師父莫怪。”母親低著頭,從萬香師父手裏抽回我的手臂:“卿卷,好好睡一覺。”
    “走吧。”萬香師父倒是幹脆,沒再和我說其他廢話。
    渾渾噩噩的睡著了,夢裏我居然夢到了蘇慕白,他領著一群人朝聖一般虔誠,有仙鶴盤踞在四周,偶爾飛起幾隻,掠過天空,絕塵世外。
    我隨著他們一起走上長長的石階,每一步下去,身體都會變得更輕盈。
    一眼望不到邊的石階那樣遠,而他們似乎不知疲倦,我埋頭跟了一陣,索性坐在一邊地上向遠處眺望,有群山有瀑布,不知是哪裏的世外桃源。
    不多時,他們停下了,我看到蘇慕白轉過身,看向石階下,此刻遠處有熟悉的鳥鳴,尖銳而威嚴,是我那日遇險來搭救的家夥的聲音,但還是看不到模樣。
    我被聲音吸引,努力的跑上去,卻隻看到我那隻黢黑的青馬踱步走到蘇慕白身邊,蘇慕白則有些不悅的跟它說著什麽。
    “若不是你毀了我的麵具,哪裏這麽快被發現?”蘇慕白在對青馬說話,後者一副不理他的樣子,趾高氣昂,繞過他又跑來尋我。
    “母親把你送我的時候就說過你很自由灑脫,如今竟跑到我夢裏了。”我揉著青馬的腦袋看向遠處,那邊的鳥鳴漸弱,不見什麽東西飛上來。
    他們似乎還要做點什麽儀式感滿滿的事情,青馬不屑去看,馱著我下了石階。
    我們坐在半山腰上,這座山很高,臨近的崖壁上長著我叫不上名字的草,模樣很好看,被風吹拂著像是有了生命,迎著風舞啊舞啊。
    從前隻是聽人說“對孤峰絕頂,雲煙競秀,懸崖峭壁,瀑布爭流”並無什麽概念,如今看著漫山遍野的草木,隻覺仙境一般。故事裏這樣的懸崖峭壁都是古人修行的地方,一些煉丹洞中,相傳有形似桃花的靈異石,其中軒轅峰最有名,相傳曾是軒轅黃帝采靈芝的地方,所以在初春正月,雪後天晴之時,很多人會乘興踏雪遊山,親眼看看白日裏的白龍潭水,據說那時春寒乍破,雷霆驟擊,滿池子的從高處湧出洶湧騰越,又如同海潮翻滾白浪升空,可惜我未曾親眼得見,也不知那些仙人用過的玉枕頭玉腰帶都在不在,又便宜了哪家的兒郎。
    暢想許久,我忽的想起青馬還在身邊,從前我很喜歡這樣駐足遠眺,很喜歡尋一些常人不愛去的地方,現在想來那日誤入蛇窩也不能全怪蛇,至少我該多想想,怎麽別人不肯來此處遊玩呢?
    青馬一直是很好的馬駒,母親說遠勝於汗血寶馬一類的尋常寶馬,隻是不喜血腥愛逃跑,臨陣之時總不能打仗,索性贈與我護身。
    “那日謝謝你。”我撫摸著青馬脖頸上瀑布般灑下的鬃毛,把腦袋湊到它脖頸處,紮的我癢癢的。
    “母親總說你性子野,我倒覺得與我相襯得很。”我撫摸著青馬的額頭,任它的鼻息在我的胸前噴湧,和霧氣一起,不似真,也不像假。
    夢裏再不見其他,我爬到馬背上卻不知去哪,隻能在青馬的背上休息,一夢醒來,隻覺得睡了很久。
    醒來時蘇慕白守在我床邊,臉上還帶著懊悔。
    “蘇慕白?”夢裏的他玉冠佳容,看向我時笑容如春風般和煦,溫暖而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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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我看向他白皙的皮膚和深邃的眼眸,全然沒有半點喜悅和平靜。
    “顧斂,我不逼你了。”不得不承認,他的眼神獨特的富有探索的意味,站在近處仿佛可以看穿人心,倒是我顯得倉皇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為了那句帶著無端叨擾般的抱歉等了許久,我以為他會有許多話要說,就像是坐在我身邊隻是在待我蘇醒,而後帶我離開。
    蘇慕白隻是輕輕放下我的手,站起身,竟然對著我作揖告辭,我下意識想起身至少回個禮,卻發現動彈不得,他從來是個宛如雕塑般完美的男子,即使我再看不上其他的,對於那老天獨愛一般的五官卻討厭不起來,他的臉映照著陽光,恍若神隻。
    是啊,我何德何能,與他說什麽地久天長。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對於蘇慕白的離開也近乎理解,甚至替他覺得解決了個大麻煩,我想鬆口氣,卻覺得胸口發緊,心口悶的厲害,呼吸間居然有點疼,這滋味有些說不出,我沒體會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麽毒藥又在反噬。
    母親也走了進來,隻說我的問題是心疾,因蘇慕白的事傷心欲絕了。
    我問母親何事,母親說,蘇慕白在我昏迷的時候提了與我相約不娶妻,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心願。
    “癡兒。”母親對此隻有一個評價:“你活著便隻能是個男人,與他能有什麽結果?”
    “作為男人也可以有結果!”
    “你又不是真的!”這一次換母親咆哮:“為了守住你們自己的命,也為了大淵,不要再做荒唐事。”
    我無言以對,那孤傲疏離的人本來就不該是我的,我的命隻能如此,就像母親下在我身體裏的蠱毒一般,從來沒得選。
    我的眼前似乎有什麽閃著光的東西熄滅了,像浪花打起的泡沫破碎到遇上陽光都不敢看,一切變得不那麽重要後,母親的影子也不再是我心裏的唯一。
    我絲毫不顧及她的想法,隻想閉上眼睛睡過去,計較不清,索性離開這些事吧。
    拋棄生命裏不可抗爭的事,母親其實也是普通人,在我眼裏她憤怒起來的樣子可以和很多人重合,譬如那日把我帶走的青竹,也許當時要我配合什麽,若我當時沒搗亂,她也溫柔些,唐峰的半生心血不至於被人竊走吧。
    可那時的我一如現在,腦子裏全是漿糊。
    是啊,大夢一場,情如何能深。
    我倒在屋裏,看著屋外人來來往往,這些人大都是去終南山見過什麽佛龕神諭的,總之年前沒什麽走動,年後才開始慢慢拜年。
    看來之前的天象之說沒給父親帶來什麽影響,聽偶爾來看我的禦醫說,母親還在研究生子的方子,但母親的身體不如以前,找補起來還很費勁,禦醫們也都束手無策。
    我一向不怎麽相信這些禦醫,若是他們有本事,怎麽宮裏到現在也隻有兩個皇子?公主倒是有幾個,可對聖上而言,卻是沒什麽用處的。
    我躲在屋裏,一是因為之前的頭痛像病一樣時不時的發作,二是因為我不想麵對連李泉都留不下的風波寨和已經和我劃清界限的蘇慕白。
    懶不能解決問題,但偶爾的舒適區裏喘息,是年假最高級的意義。
    屋外很吵,我開始懷念風波寨裏的屏風,那東西能隔開雷電的騷擾,想必凡俗之事更能躲開。
    又歇了兩天,我留下簡單的書信辭別父母,坐著轎子離開了顧府。
    早晨,千山初醒,朝雲出岫,我乘著轎子在青青蒼蒼中慢行,山上隻有這段時間霧色最濃,乳白色的雲紗飄遊山腰,如同舞姬在天然的露台上輕輕起舞。從半山腰往下看,我的眼前是一片平坦開闊的腹地,那是風波寨眾人播種的地方,此刻欣欣然已有了綠意。
    群山莽茫天地一色,我在山間的青白色中,像尋到千百年前不曾消散過的老友,被幾處薄霧牽掛著,那樣漂浮著卻又無比的安心,像是這裏才是我該去的地方。
    回到轎子上聽到了山間雞鳴,前一日慢悠悠磨了一天洋工,今日轎夫不再磨蹭,不出一個時辰,我們到了山頂,此刻墨黑叢林隱於其後,而明淨蒼穹依舊懸於其上。轉過身,山岸上重重疊疊的山巒被拋在腦後,我望著更遠處山頂上罩著的常年積雪,那蔚藍的青氣好像波紋婉轉,在山巒間蕩漾著。
    我在屋中坐到傍晚,直到夕陽映照,餘暉與霞光傾瀉萬山,轉眼間,太陽落山,紅暈消退,在暮色降臨山野的蒼茫中,峰巔卻凝聚著一片彩霞,一如人間煙火,經久不滅。
    直到第二天,終於有人發現我出現在自己的寨子裏時,我已經在屋外坐了整整一日。
    田二嫂照例來我屋前看我是否回來,若是回來也該說說年後如何度日這種涉及民生的重大問題了,隻是我這幾天總是不來,她隻在門口晃了一圈就準備離開,好在她仔細瞧了,能遠遠望到屋外有個我。
    “寨主,怎麽在外麵吹風啊?”田二嫂話裏話外的關切是藏不住的:“是李泉那傻大個把你氣著了吧,我當家的也說了,就怕他一氣你,你再不管我們了,這幾天寨子裏上下心裏都不安著呢,你回來可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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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泉走了?”
    “走了走了,這半年不知道怎麽了,越來越目中無人,想下山,由他去,犯不著為那狼心狗肺的人失了咱們的興趣。”田二嫂對此十分不屑,想來現在她家過得好一些,更不希望李泉回來吧?
    “其他人呢?”
    “種地的種地,去官府跑腿的跑腿,閑下來的去探親戚的也都回來了,對了,賬房先生也回來了。”
    “賬房?”
    “小孫先生啊!”田二嫂提醒著,像是想起什麽,不好意思道:“小孫先生來這兒也就一年多,光是假期就要了小半年,您不記得也正常。”
    “孫為安?”
    “對對對,是這個名字,還得是您記性好。”田二嫂像是剛想起來一樣,讚許道:“我家幺兒還得找孫先生交功課,不得不說,小孫先生是人才。”
    “小半年不來,怎麽教人?”我好奇的是,田二嫂家孩子這些年明明在私塾裏上過學,卻像迷信一般相信這個小孫先生,之前聽他家孩子念叨隻喜歡做小孫先生的功課,這也讓我對這個人有了點印象,隻是了解不深。
    “有題冊有繪本還有文字的,咱也看不懂。”田二嫂笑得開心:“咱也不知道小孫先生幹什麽的,畫得那麽好,卻願意給孩子畫畫。”
    “什麽畫?”
    “教人算賬的吧,我也看了,隻是上麵的字有些難。”田二嫂講得起勁,這才想起我還在外麵曬著:“對了,您不回去睡會兒?”
    “啊?”
    “總這樣臉色可不好,回去睡吧,小孫先生來了讓他親自跟您說。”田二嫂笑的喜慶:“我還得去給他騰屋子,這不後山住人了,還得讓他搬這兒來。”
    “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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