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們都隻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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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向自認為自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那個,如今來看,我對張生遇到的麻煩一無所知,長長的地牢走過,我見識到朝廷對重犯的重視,更覺得自己救他的事希望渺茫。
    “先生受苦了。”終於走到地牢盡頭,我看到一個細瘦的身影,想來是張生了,我對著張生輕輕作揖,他動了動,像是身體發僵,行動實在緩慢。
    “喂,看你的!”身後有人催促,手裏好像還拽著什麽東西。
    “慢些,慢些。”我回頭便看到有人扯著牢外的鏈子,那鏈子通著牢內牢外,扯著張生的腳踝,迫使他踉蹌著朝我走來。
    “注意時間!”身後的獄卒忍不住嘟囔,奈何我給的錢足夠多,故而還是離我們遠了些。
    我朝著牢裏張望,張生看到我來,麵上有些喜不自禁,顫抖著站起身,不住的咳嗽:“先生瘦了。”
    張生咳得厲害,手不停的搖擺,像是在說沒事。
    “時間寶貴,可有什麽是我能為先生做的。”
    “你是怎麽進來的?”張生終於開口。
    “不瞞先生,我與王府的顧小侯爺有些淵源。”
    “我猜到了。”張生終於停止咳嗽,臉上帶著笑說:“從前跟蹤你幾次都是在那裏消失的,就猜到你和小侯爺有關係。”
    “是。”我感覺自己額頭已經沁出冷汗,一直以為張生心思不多,沒想到他懷疑我到跟著我回幾次王府,好在身份懸殊,不然由他去打探,我在江湖上真不用混了。
    “那小侯爺出入不便,需要你幫忙做點什麽也是可能的。”張生點點頭:“之前縱火的案子是你做的,之後要去領罰。”
    “是。”我在張生麵前還算是個下屬,恭恭敬敬的點頭比說什麽都管用。
    “希望我還有機會出去。”
    “屬下等著先生。”
    “也罷。”張生又坐到草席上:“黃金案本來結案了,有個缺口補不上,需要我用命補。”
    “先生的意思是,這是死案?”
    死案的意思是,在抓人之前已經做好量刑等一係列後續的事務,再不能由人更改,可若是如此,張生怎麽還活著,還關在這樣奇怪的監獄裏單獨收押?
    “大致如此。”
    張生閉上眼不再說話,我與他隔著鐵門對坐,他坐得端正,如何也不像牢獄中受過欺辱的,偏偏那一身幹了的血汙出賣了他。
    “錢青苗他們還在等先生出去,無論如何,請先生不要放棄。”直到有人來催促,我不得不離開。
    “若可以,替我回家看看。”
    “是。”
    “我無顏再見他們了。”張生睜開眼,眼角分明有淚:“以後還勞你多照拂,別讓他們步了我的後路。”
    張生話裏有話,我知道他不曾成家,更知道他是服孝期之後考取功名的人,家中並無其他親眷,從他的話裏我大概知道,張生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因此落得這個下場。
    “屬下拜別先生。”
    獄卒帶我離開時並未多說什麽,隻說我帶的吃食之類的無法交到張生手上,藥品也不合適,至於我想到的請大夫來診治更是天方夜譚,好說歹說,他才同意給張生加了床被子,隻說進了牢裏的人沒幾個能活命的,好心勸我離他遠些。
    父親沒在府上,看樣子是被聖上留下單獨述職了,蘇慕白則對我避而不見,隻說忙得走不開。
    兜兜轉轉,我還是去尋了錢青苗。
    “師父還有家眷?”
    “不錯。”
    “也在大淵?”
    “不然呢?”我反問,錢青苗不像知道什麽,也不像全然不知的。
    “袁琴琴都沒查到,若是真有,在大淵,怎麽會查不到。”錢青苗也在思考,他相信我,也斷定張生不會留一句沒意義的謎語讓我二人猜測,眼下絞盡腦汁道:“莫不是,師父曾經也是難民?”
    “張大人平日裏出手不算闊綽,但也不窮酸,舉手投足也不像落魄人。”我搖著頭,忽的靈光乍現:“除了難民,也可能張大人是他國人。”
    “他國人咋可能在縣衙任職?”
    “若我們不知道呢?”
    “說笑了,我們不知道,朝廷也不知道?”錢青苗儼然一副我在開玩笑的樣子:“袁琴琴可不是吃素的。”
    “那你說還有什麽可能?”我坐到桌前,一副無辜樣:“臨近無非齊國、梁國、元疆、異域和商華,若是齊國我們可以問問齊五哥,其他地方我再想想辦法。”
    “齊五哥?”錢青苗疑惑:“何人?”
    “齊國聖女的獨子,與張生有些交情,想來是會幫忙的。”
    錢青苗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我,半晌,嘴裏蹦出幾個字:“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事不宜遲,不如我們試試?”我在紙上寫著計劃:“可惜沒辦法把九州十六國的人聚到一起,這樣實在浪費時間。”
    “倒也不難。”錢青苗磨磨蹭蹭的在紙上寫下一個季字:“師父說,他曾經的名字是季晟,齊國人。”
    “季?”我能猜到錢青苗不確定是哪個晟字故而隻寫個季字,自己卻已經犯難:“我隻是信口開河,我爹教我的,遇到難題就要多找幾個看起來不合理的假設,看哪個行得通,其實我沒打算真的按照這個辦法找人,我剛剛已經在想找探子和我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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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青苗看我在紙上寫的不是信而是找江湖各路人馬所需經費陷入沉思,他大概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如此好被套路吧?
    我的確有去其他國家尋找張生的關係網的想法,因為他能提到說明多少有沾親帶故的人與此事有關係或能救他一命,隻是在大淵的可能性很小,因為當今聖上多疑,偶有把家眷安排在其他地方的人,比如我娘就在異域有不小的一塊地做候選,父親在齊國和元疆也有些產業。
    “卷二,你誆我?”
    “是你自己說的,我都打算花大錢買你這點線索了,你到底打不打算救人啊,到現在了還藏著掖著的!”我拍著桌子,依舊在他所謂的最安全的臥室裏,這次屋外沒人打攪,卻是錢青苗先落了淚。
    “我不如你們,隻是個嘍囉,真打起仗,我是最容易死那個。”錢青苗擦著淚:“若不是這次機會,你我也未必能說幾句話。”
    “這。”怎麽還煽情了?
    “我師父待我與他人不同,若可以,救他出來,這話我不敢跟他人說,我現在也後悔告訴你,若你真與顧府的人相識,把這當做突破口告與他們,無疑會害死我師父。”
    “你現在隻能信我。”我歎氣:“放心,我請齊五哥替我查明此事,盡量救他。”
    “我知道,一旦我把真話說出去,我師父很難活著回來。”錢青苗歎口氣,整個人癱在凳子上,趴在桌上,眼淚從側臉淌到桌沿:“齊國人愛做生意,況且對他們而言,軍火是可以被買賣的。”
    “張生若是商人可以被齊五哥救走,但他是朝廷的官員。”我沒把話說完,還是寫信給了齊五哥,信中說明張生叫季晟,因不知是哪個晟字,便大概寫了個字,請他幫忙查清身份,若是方便求個情撈個人,雖然難度係數很大,但看在他能力很大的份上不要推脫。
    這樣一封信實在是霸王硬上弓,把齊五哥架在一個不幫就不仁義的位置上,實際是我在賭,賭張生與齊國的大將軍季諾有點關係,這樣能把他救走,也圓我個心願。
    錢青苗麵色沉重的看我把信送走,又穿戴好表示自己護送驛站的人送信到齊國。
    “我沒什麽別的本事,留在這兒也幫不上忙。”錢青苗背著一個很簡單的行囊,我看不過塞給他一些錢,他倒也沒推托:“這事兒我不該懷疑你,白白浪費了時間。”
    “還浪費了一次見他的機會。”我補充道:“疑人不用,你不該藏著。”
    “我。”
    “不過你剛才也是有意引導我說到這一步,還不算笨,去吧。”我輕笑著看他:“我也該回去了。”
    “等我消息。”錢青苗駕馬離去。
    山寨前那篇鬱鬱蔥蔥的綠色剛冒出來不久,帶著傍晚的霜凝的水珠沉沉的壓在山腰,老遠看過去煞是好看。
    我騎著馬慢悠悠的走過臨近的幾個山頭,再越過一座山就到寨裏的時候,頭頂壓過一片烏雲,鷹隼的聲音自遠及近,無需抬頭,我便知道是蘇慕白的消息。
    喚秋落在我肩上,啾鳴兩聲,像是在抱怨我為何不抬頭看它在天空中劃出那樣優雅的舞姿,它顯然對自己的模樣滿意極了,昂著胸膛任由我從它腿上的竹筒裏取信。
    這次的信被火漆封著,看起來正式極了,我想了想,還是掏出靴子側麵的小刀輕輕劃開。
    整張的信紙裏裹著個小小的木簡,打開是一副略顯青澀的梅花圖。
    我不太記得這畫的來曆,想來是蘇慕白自己無聊時畫的,遂放進馬背上的口袋,認真看起信紙。
    蘇慕白在信上說要我謹慎行事,張生的事他那邊也許有其他辦法,隻是自己最近被逼婚逼得緊,可能要去梁國附近駐營躲一躲,身邊會帶著那個叫白姒的女人,但要我別想太多。
    通篇都是沒什麽用的廢話,但不回信總是不禮貌的。
    我自馬背的口袋裏掏出毛筆,沾點河水蹭點墨,寫了個閱字剛要請喚秋寄回,便看到眼前一朵金黃的不知名的野花,覺得好看,又把信筒打開,將花一起摘了放到信紙裏夾好。
    “蠻徑尋春春早,千點雪,已飛梅。席地插花傳酒、日西催。莫作楚囚相泣,傾銀漢,洗瑤池。看盡人間桃李,拂衣歸。”
    老遠處有人吟詩,我騎馬路過,他卻不理我,隻自己埋頭讀書,拿著筆像是在抄寫什麽。
    “好一個用功的書生。”我朝他喊道:“趕路去哪裏?”
    “不去哪。”那人朝我淺淺作揖:“東風吹柳日初長,出來走走,才不算辜負好春光。”
    “不錯不錯,隻是看閣下像是有心事。”我下馬,還想與那人再聊幾句。
    “是了,還有些事沒做,就此別過。”不等我挽留,那人匆匆離去,我眼前隻剩一抹淡青色的影子。
    “真是怪人。”
    離寨子不足十餘裏,依稀能看到炊煙。
    大淵的百姓不算窮苦,城中的夜還算熱鬧,到了寨子裏,這時候開始吃晚飯而後休息的人在多數,倒顯得我難融入眾人了。太陽慢慢地落山了,月亮悄悄的爬上山頭。夜,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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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寨子裏沒什麽人走動,偶爾有一聲鳥叫,劃破了夜空的寂靜。天空上布滿了星星,田二嫂走到我麵前交代最近的花銷,末了不忘叮囑我。
    “寨主若餓了記得去灶上尋吃的。”田二嫂打著哈欠與我交代,伸著懶腰回去歇了,這幾天農忙把大家累得夠嗆,特別是李泉不在了,新買的小牛犢還不太好用,大家更辛苦了。
    “寨主是想他了?”
    “是。”我點點頭。
    “人死不能複生。”田二嫂出言安慰,我知道她理解錯了,但也不好解釋:“早些休息。”
    “對了,寨子裏近日可有什麽。”
    “好著嘞。”田二嫂打斷我道:“知道寨主忙活,我們呀,都好好的。”
    我還想說什麽,田二嫂則做出噤聲的動作:“寨主最近瘦了,也黑了,該好好休息了。”
    “嗯。”我點點頭,田二嫂滿意離去。
    也許近日的確比以前忙太多了,這樣仰望著寨子的星空的時間都少了許多。
    我在空無一人的星穹下,眺望曾經不覺得特別的星空。
    繁星點點,銀河橫亙一種無盡的自由,讓人感到一種沒來由的寧靜和安詳,所有的煩惱都似乎煙消雲散,我愜意的閉上眼睛。
    這個夜晚終於有了從前的樣子,我也得好好休息,不然怎麽替張生想辦法?
    半夢半醒時,我似乎又看到蘇慕白了。
    他微笑著望著我,像是有什麽話要說,我輕輕啟唇,不合時宜的開口道:“平日裏煩我就算了,到我山頭裏還敢擾我清夢,真是陰魂不散,改日找人做法把你這怨鬼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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