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疑雲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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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千鈺離去後,東宮書房陷入死寂。蕭憶痕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鎮紙裂痕,忽將茶盞重重砸在案上:"好個未卜先知!糧草轉向寧州的消息才傳回半個時辰,他竟像早就等著這一刻。"
    蕭則鏈俯身撿起碎瓷,餘光掃過父親緊繃的下頜線。晨光穿透窗欞,在檀木地板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恰如他此刻紛亂的思緒。"父親,"少年突然開口,"張崇山副將叛亂,會不會本就在皇祖父的算計之內?"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暗衛單膝落地,呈上沾著塵土的密函。蕭憶痕展開瞬間,臉色驟變——竟是皇帝手諭,命禮親王即刻入宮,統領京畿戍衛。"這不可能!"太子踉蹌後退半步,撞倒身後的博古架,玉瓶墜地的脆響驚得蕭則鏈渾身一顫。
    少年接過密函,見末尾朱批字跡歪斜,與昨夜紫宸殿裏遒勁的禦筆判若兩人。"筆跡不對。"他將密函湊到燭火旁,紙背隱隱浮現出"寧王"二字的淺痕,"有人偽造聖旨!"
    蕭憶痕猛地抓住兒子手腕:"立刻去椒房殿!若禮親王脅迫母妃拿到虎符......"話未說完,宮牆方向突然騰起濃煙。侍衛長衝進門高呼:"殿下!紫宸殿方向傳來異響,禮親王的親兵已封鎖宮門!"
    蕭則鏈腰間玉佩應聲而碎。他想起今早蕭千鈺審視的目光,想起伯父佩劍削斷鎮紙時那抹森冷的光,此刻終於明白——所謂馳援潼關、慷慨陳詞,不過是調虎離山的幌子。真正的殺招,是趁著皇帝病重,奪取象征軍權的虎符!
    "帶世子從密道走!"蕭憶痕扯下袍角纏住腰間軟劍,"去告訴母妃,就說......"話音被劇烈的爆炸聲淹沒。東宮後牆轟然倒塌,煙塵中,禮親王蕭千鈺身披銀甲,手持染血長槍,身後鐵甲軍的腳步聲震得地磚簌簌作響。
    煙塵翻湧間,蕭憶痕將兒子護在身後,染血的劍尖直指蕭千鈺:"十七年前皇後黨羽汙蔑淑妃,賢妃等人,致使淑妃賢妃等人冤死…三年前皇後黨羽構陷你,你暗中謀反的證據確鑿!父皇念及手足之情留你性命,你竟不知悔改?"他的蟒袍被氣浪掀動,露出腰間半褪的玉帶,"如今偽造聖旨、封鎖宮門,是想弑君篡位嗎?"
    蕭千鈺的銀甲在火光中泛著冷芒,長槍挑起滿地碎瓷:"皇兄這話說得可笑!若不是陛下偏袒東宮一脈,我何苦蟄伏至今?"他忽然仰頭大笑,聲震屋瓦,"當年皇後黨羽確實想推我上位,但真正將消息泄露給禦史台的人......"
    話音未落,碎石堆砌的缺口處傳來環佩聲響。一位著月白襦裙的婦人牽著少女款步而入,鬢邊珍珠步搖隨著動作輕顫——正是禮親王平妻安明玥,身後跟著十二歲的蕭白淺,攥著母親衣袖的手指微微發白。
    "王爺!"安明玥跪在焦土上,額頭貼著青磚,"您答應過妾身,不會讓白淺卷入紛爭!"她抬頭時眼眶通紅,望向蕭千鈺的眼神卻透著決絕,"當年皇後黨羽脅迫您時,您說過要等白淺及笄後便遠離朝堂......"
    "住口!"蕭千鈺的長槍重重戳進地麵,濺起火星,"婦人之見!今日若不取虎符,他日我們父女都要成為東宮的刀下亡魂!"他突然轉頭看向蕭則鏈,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你以為那道偽造的聖旨真是寧王所為?不過是我將計就計......"
    爆炸聲再起,整座東宮都在震顫。蕭白淺突然掙脫母親的手,跑到兩軍對峙的空隙間:"父親!皇祖父雖嚴懲過您,但每年生辰都會賜下您最愛的西湖龍井!您忘了嗎?"少女的聲音帶著哭腔,發間金步搖因顫抖撞出細碎聲響,"還有太子叔父,他曾偷偷讓宮人給我送冰糖葫蘆......"
    蕭憶痕握著劍的手微微發抖。記憶突然閃回三十年前,他與蕭千鈺在禦花園鬥蛐蛐的場景。那時他們都還年少,沒有儲君之爭,也沒有滿室刀兵。而此刻蕭千鈺的鐵甲軍已將書房團團圍住,殺意如潮水般漫來。
    "讓開!"蕭千鈺的長槍直指女兒咽喉,卻在觸及發絲的瞬間猛地偏開,槍尖擦著地麵劃出半丈長的裂痕,"今日誰也別想阻攔我!"他突然暴喝一聲,身後鐵甲軍的戰靴重重踏地,如死神的鼓點般逼近。
    硝煙散盡時,蕭千鈺的長槍已脫手落地。他望著蕭憶痕身後簇擁的禦林軍,銀甲縫隙間滲出的鮮血滴落在青磚上,洇開一朵朵暗紅的花。蕭白淺癱坐在地,沾滿塵土的襦裙上還留著父親推搡她時的掌印。
    "蕭千鈺,念在手足情分,朕免你一死。"蕭憶痕解下染血的蟒袍,露出內裏象征儲君的四爪暗紋,"即日起削去王爵,貶為庶人,終身幽禁於城郊寒潭別苑。"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瑟瑟發抖的林若蘅,"正妃林氏隨往,照料起居。若有異動,格殺勿論。"
    林若蘅突然跪地,鳳冠上的東珠散落一地:"謝太子殿下開恩!"她轉頭望向丈夫,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王爺,從此後我們......"話音被蕭千鈺的冷笑截斷:"好個手足情深!蕭憶痕,你以為幽禁便能高枕無憂?"他被侍衛架走時,仍在大笑,聲浪驚起滿院寒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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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旨,"蕭憶痕揮袖掃落案頭殘卷,"楚煙雨、江若雪身懷皇嗣,即日接入宮中靜養。"他特意加重"靜養"二字,暗衛統領心領神會,躬身退下。兩位側妃有孕的消息本就蹊蹺,如今禮親王獲罪,她們腹中胎兒更成了燙手山芋。
    安明玥卻突然上前,素白裙裾沾滿血跡:"妾身願留居宮中,隻求太子殿下......"她哽咽著看向女兒,"白淺自幼體弱,經不起顛簸。"蕭白淺慌忙爬到父親腳邊,抓住他染血的衣擺:"父親!女兒會等您......"
    蕭千鈺粗暴地甩開女兒的手,卻在轉身時偷偷塞給她一枚刻著蓮花的玉佩。當侍衛的鎖鏈鎖住他的手腕,那抹銀甲終於消失在宮牆轉角。蕭憶痕望著少女泫然欲泣的模樣,忽想起自己十二歲初見父親時的場景,心中一軟:"白淺機敏純善,朕收你為義女,賜號"柔嘉郡主"。"
    暮色漸濃時,蕭則鏈陪著父親巡視殘垣斷壁的東宮。蕭憶痕彎腰拾起半塊破碎的鎮紙,忽然輕笑出聲:"當年父皇賜我這鎮紙時,說它取自昆侖之巔,堅不可摧。"他握緊殘片,指縫間滲出鮮血,"卻抵不過人心難測。"
    蕭則鏈望著宮牆外漸沉的夕陽,突然想起今早禮親王府送來的金餅。那些金燦燦的誘餌,終究沒能釣起真正的大魚。而被幽禁的蕭千鈺,懷孕的側妃,還有新晉的柔嘉郡主,如同散落在棋盤上的殘子,等待著下一場風暴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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