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椒房棋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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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霜花凝結在太孫府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冷冽的光澤。蘇陌璃摩挲著新得的和田玉扳指,聽著嬤嬤回稟"裴側妃晨起幹嘔,崔側妃的月信已遲半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廊下的銅鶴香爐飄出龍涎香,卻掩不住後宅暗湧的火藥味。
    柳如眉跪在椒房殿外的青磚上,額頭貼著冰冷的地麵。她攥著浸透冷汗的帕子,想起昨夜蕭則鏈在她房中停留時,始終望著窗外明月,喉間念的卻是"榆林關"三字。"柳氏一門如今就剩你這點血脈,"蘇陌璃的聲音從簾幕深處傳來,"若連個皇嗣都留不住..."話音未落,柳如眉已重重叩首:"娘娘息怒!妾身昨夜...已將殿下送的西域香膏換了安神藥。"
    與此同時,崔明珠倚在雕花榻上,用銀簽撥弄著鎏金香爐裏的香灰。侍女捧著密信悄聲稟報:"國公爺說,漕船已繞道東海,沈硯的人暫時沒發現端倪。"她望著腕間新得的赤金鐲子——正是蕭則鏈昨夜所贈,突然冷笑:"不過是拿我當擋箭牌罷了,等蘇明柔的孩子生下來..."
    裴清芷的院落裏,墨香混著藥味彌漫。她握著狼毫的手微微發抖,在宣紙上寫下"西北戰事急"五個字,又迅速揉成團扔進火盆。作為鎮國公之嫡係孫女,她比誰都清楚父親與太子的盟約,也明白蕭則鏈昨夜攬著她時,袖中藏著的那份密報溫度。
    深夜,蕭則鏈立在書房窗前,望著各院落明滅的燈火,指節捏得發白。自從遵母命臨幸眾人,他的枕邊時常出現來曆不明的藥湯、繡著異域圖騰的香囊。更可怕的是,每次從妾室房中離開,次日必能收到與她們母家勢力相關的密報——蘇明柔處是漕運路線圖,崔明珠處是北狄兵力部署,裴清芷處則是朝堂官員的黨羽名單。
    "殿下,沈將軍的飛鴿傳書。"暗衛的聲音驚破寂靜。蕭則鏈展開密信,"柳家次子現身雁門關"幾字刺痛雙眼。他想起柳如眉脖頸間淡淡的安神香,突然將案上的西域香膏狠狠摔在地上。瓷瓶碎裂聲中,他終於明白,這場看似尋常的子嗣綿延,早已成了各方勢力博弈的棋局,而他,不過是棋盤上最關鍵的那枚棋子。
    瓷瓶碎片濺起的刹那,燭火突然劇烈搖曳,將蕭則鏈緊繃的輪廓投在牆上,宛如困獸。他彎腰拾起半片沾著香膏的瓷片,指腹擦過上麵雕刻的異域花紋——那與柳如眉替換的安神藥盒紋樣如出一轍。暗衛察覺氣氛不對,握緊刀柄正要開口,窗外驟然響起急促的梆子聲,三更天的梆子竟比往日快了兩拍。
    “去查,”蕭則鏈將瓷片狠狠攥進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滴在沈硯的密信上,“柳家次子出關的路線,還有各府最近半月的飛鴿往來。”話音未落,院外傳來慌亂腳步聲,貼身小廝臉色慘白地撞開房門:“殿下!裴側妃...裴側妃吐血昏迷了!”
    此刻的裴府正廳,鎮國公府裴文遠將加急軍報摔在檀木案上,震得鎮紙下的密約露出一角。那是與太子達成的協議,用裴清芷的子嗣換取西北軍權——可如今人還未孕,沈硯卻在榆林關截獲了崔家私運兵器的漕船。“父親,沈硯的人已控製了三處渡口。”長子裴明遠展開地圖,指尖點在東海航道,“若崔家倒台,我們與太子的盟約...”
    “慌什麽?”裴文遠抓起案頭的翡翠扳指,那是蘇陌璃前日所贈,“太子妃既然能讓太孫廣施恩澤,就有法子讓裴家立於不敗之地。”他突然冷笑,“聽說柳如眉最近常在太孫麵前提起西域巫蠱?”
    椒房殿內,蘇陌璃將太醫令呈上的脈案揉成一團。裴清芷不是喜脈,而是中了慢性毒藥,藥引竟是西域香膏裏的迷迭草。她望著銅鏡中自己眉間的花鈿,想起柳如眉昨日請安時特意佩戴的異域銀飾,突然抓起妝奩裏的金簪狠狠擲向地麵:“去把柳氏叫來!還有,派人盯著崔國公府的動向。”
    而在太孫府的地牢裏,柳如眉被鐵鏈鎖在刑架上,嘴角還沾著血跡。麵對錦衣衛的逼問,她卻突然笑出聲:“告訴太孫,他枕下壓的《西域風土記》,第三十七頁夾著柳家與北狄通商的密契。”話音未落,地牢頂部突然傳來石板挪動的聲響,一道黑影閃過,柳如眉脖頸間瞬間多了道血痕。
    當蕭則鏈帶人趕到時,隻看到柳如眉睜大的雙眼,和她手中死死攥著的半片帶血的密契殘頁。遠處傳來更夫打四更的梆子聲,這一夜,注定無人安眠。蕭則鏈望著殘頁上隱約可見的“八月十五”字樣——那是蘇、崔兩家聯姻的周年之期,也是西北軍約定換防的日子。
    暗潮奔湧
    蕭則鏈的指尖撫過密契殘頁上"八月十五"的字樣,寒鐵般的涼意順著指節蔓延至心口。地牢腐臭的氣息中混著柳如眉未散的安神香,他突然想起白日裏蘇明柔為他斟茶時,茶湯表麵浮著的細小泡沫——與太醫令描述的迷迭草毒發症狀如出一轍。
    "封鎖消息,就說柳側妃暴病而亡。"蕭則鏈將殘頁收入袖中,靴底碾碎地上的銀鐲殘片——那是柳如眉常戴的飾物,內側刻著的西域符文,此刻與香膏瓷片上的花紋重疊成致命的暗號。當他跨出地牢時,更鼓聲驚起棲在簷角的夜梟,卻驚不破東宮方向傳來的細微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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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府書房內,裴文遠將密信湊近燭火。火光照亮信箋上"柳氏已除,可按原計劃行事"的字跡,他嘴角勾起獰笑,抓起案頭的狼毫在《百官升遷錄》上重重圈畫。長子裴明遠望著父親染血的指節,突然想起幼時見過的場景:母親也是這般被抹去存在,隻留父親對著滿地破碎的銀鐲,將秘密永遠封進檀木匣。
    同一時刻,蘇陌璃捏碎了柳如眉進貢的安神香。翡翠護甲下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望著銅鏡中逐漸扭曲的倒影,想起華皇貴妃倒台那日,柳家老夫人在宮門前撞柱時飛濺的鮮血。"去請太子殿下,就說太孫府有要事相商。"她將香灰撒向銅鶴香爐,嫋嫋青煙中,當年被柳氏摻進安胎藥的朱砂,仿佛又在眼前浮現。
    西北軍營,沈硯握著飛鴿傳書佇立在寒風中。信箋邊緣的焦痕尚未冷卻,卻清晰可見"裴家暗通北狄,八月十五裏應外合"的警告。他轉身望向沙盤上插滿的小旗,指尖重重按在榆林關:"傳令下去,今夜起全軍戒備,所有漕船不得進出港口。"帳外,蘇承德擦拭著染血的長劍,目光掃過遠處若隱若現的狼煙——那是與蕭則鏈約定的警示信號。
    月圓之夜,紫禁城的琉璃瓦泛著冷光。蕭則鏈獨自坐在書房,將《西域風土記》翻至第三十七頁。泛黃的紙頁間飄落半枚玉佩,正是沈硯治水時所佩。窗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梆子聲,這次不是三更,而是代表兵變的五鼓——比約定的八月十五,整整提前了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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