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後宮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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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淑芳齋的琉璃窗結滿冰花,蘇傾城裹著織金狐裘,指尖捏著孔雀藍緞麵手爐,踩著碎玉般的積雪往椒房殿而去。宮道兩側的宮娥見她走來,紛紛斂衽行禮——自選秀封美人才半年,她腕間的赤金纏枝蓮鐲已從素圈換成了嵌著東珠的款式。
    椒房殿內暖意融融,蘇明柔斜倚在金絲楠木榻上,正在翻看內務府送來的春綢樣冊。鎏金香爐中,龍涎香混著梅花香嫋嫋升騰。"給皇後娘娘請安。"蘇傾城盈盈下拜,鬢邊新得的珊瑚簪子隨著動作輕顫,映得她眼波流轉。
    蘇明柔放下樣冊,目光掃過蘇傾城身上嶄新的織錦襦裙,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倒是會挑顏色,這茜色襯得你愈發嬌豔了。"她抬手示意宮娥賜座,鎏金護甲劃過扶手時發出細微的聲響。
    蘇傾城挨著矮幾坐下,從袖中取出個檀木小匣:"這是義父從江南尋來的螺子黛,說是比波斯進貢的還要細膩三分,特意讓我給娘娘送來。"匣蓋掀開,十二支黛筆整齊排列,在燭光下泛著幽幽藍光。
    "難為兄長記掛著。"蘇明柔指尖輕撫黛筆,忽然話鋒一轉,"聽說你近日常與趙燦燦往來?她兄長趙崇賢在朝堂上,可與你義父不是同路人。"
    蘇傾城手爐險些滑落,麵上卻仍維持著笑意:"不過是同封美人,平日裏說些體己話罷了。趙燦燦單純,哪裏懂得朝堂那些彎彎繞繞。"她想起前日趙燦燦提起狀元郎上官義時緋紅的臉頰,心中暗忖皇後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蘇明柔忽然湊近,身上的龍腦香裹著威壓襲來:"你該記得,蘇家的榮耀係於皇室。如今陛下大力推行新政,各方勢力都在暗中較勁..."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蘇傾城腕間的鐲子,"你是聰明人,莫要因小失大。"
    殿外忽然傳來太監唱喏聲:"貴妃娘娘駕到——"蘇傾城心中一緊,忙起身避讓。蘇明柔卻按住她的手,嘴角揚起一抹挑釁的弧度:"既然來了,便一同坐坐。"
    崔明珠踩著滿地碎瓊踏入殿內,九翟冠上的珍珠流蘇隨著步伐搖晃。她掃見蘇傾城,冷笑出聲:"倒是熱鬧,蘇家這是要把椒房殿變成祠堂?"
    "貴妃妹妹這話說的。"蘇明柔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不過是義侄女來給本宮請安,正巧碰上妹妹。"她示意宮娥添盞,茶湯在白玉盞中泛起漣漪,"聽說妹妹近日在籌備生辰宴?"
    崔明珠冷哼一聲,目光在蘇傾城身上打轉:"比起籌備宴席,倒不如多教教自家侄女規矩。聽聞蘇美人在禦花園折了梅枝賞雪,可知道那是陛下要送給幾位太妃的貢品?"
    蘇傾城臉色瞬間煞白,指尖深深掐入手心。那日她不過是見梅花開得正好,隨手折了兩枝插瓶,不想竟被有心人捅到貴妃那裏。正待辯解,卻聽蘇明柔輕笑:"傾城也是愛花之人,無心之失罷了。倒是妹妹消息靈通,連禦花園的風吹草動都一清二楚。"
    椒房殿內氣氛劍拔弩張,蘇傾城卻在這暗流湧動中忽然明白,皇後召她前來,哪裏是敘什麽姐妹情分。窗外寒風呼嘯,將殿內的明爭暗鬥裹挾成雲國後宮新的風暴,而她作為蘇家安插在後宮的棋子,早已沒有退路。
    乾元四年初春,淑芳齋內彌漫著淡淡的藥香。蘇傾城斜倚在繡榻上,望著太醫令手中的脈枕,指尖無意識地揪著錦被一角。三日前她突感不適,原以為隻是受了風寒,卻不想診出了喜脈。
    “恭喜美人娘娘,已有月餘身孕。”太醫令的聲音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蘇傾城猛地抬頭,鏡中倒影麵色蒼白,卻掩不住眼底迸發的驚喜與慌亂。
    消息如長了翅膀般傳遍後宮。椒房殿內,蘇明柔捏著翡翠護甲的手微微收緊,麵前的春綢樣冊被翻得嘩嘩作響。“去把蘇美人叫來。”她沉聲道,目光掃過窗外搖曳的花枝,“就說本宮要賞她幾匹適合養胎的料子。”
    當蘇傾城踏入椒房殿時,正撞見崔明珠端坐在上座,手中的鎏金護甲一下下敲擊著案幾,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喲,這不是咱們的有功之臣嗎?”崔明珠挑眉冷笑,“肚子倒真爭氣。”
    蘇傾城福了福身,剛要開口,蘇明柔已快步上前攙住她:“妹妹雖然蘇傾城是蘇明哲的義女,蘇承德與蘇明柔是兄妹關係,但在後宮就改了輩分)懷著身子,快坐下。”她示意宮娥端來軟墊,目光卻如利箭般射向崔明珠,“貴妃妹妹這是說的哪裏話?皇家添丁,乃是天大的喜事。”
    崔明珠嗤笑一聲:“喜事?也不看看某些人的出身,別是野種...”話音未落,蘇明柔已猛地拍案而起,茶盞中的茶湯潑灑在織錦桌布上:“貴妃慎言!汙蔑皇嗣該當何罪,你比本宮更清楚!”
    蘇傾城攥緊帕子,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想起昨夜義父蘇承德悄悄送入宮的密信,信中字字句句皆是叮囑:“若有身孕,務必牢牢抓住。蘇家榮耀,在此一舉。”
    “姐姐息怒。”蘇傾城輕聲開口,柔弱地撫著小腹,“妹妹知道姐姐是關心陛下血脈,隻是這等話...傳出去傷了陛下顏麵。”她眼波流轉,恰到好處地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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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明柔見狀,立刻換了溫柔神色:“是姐姐不好,嚇到妹妹了。”她轉頭吩咐宮娥,“去把本宮珍藏的東阿阿膠取來,再傳禦膳房,每日給蘇美人送份燕窩粥。”
    待崔明珠氣衝衝離去後,蘇明柔握著蘇傾城的手,語氣陡然冷下來:“你可知這孩子意味著什麽?如今朝堂各方勢力都盯著後宮,你若稍有差池...”她沒說完的話讓蘇傾城後背發涼,卻也讓她更加堅定——這個孩子,將是她在這深宮中立足的籌碼。
    當夜,乾清宮內燈火通明。蕭則鏈握著奏折的手頓了頓,目光掃過蘇傾城有孕的奏報。窗外的夜風卷著殘雪撲在窗欞上,他想起選秀那日,蘇傾城袖口露出的半枚虎符紋樣,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而在淑芳齋,蘇傾城輕撫著尚未顯懷的小腹,聽著窗外傳來的更鼓聲。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與腹中胎兒,已然成為了朝堂與後宮博弈的新焦點。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春雷初響時,一道明黃聖旨送入淑芳齋。蘇傾城跪坐在鋪著厚絨毯的青磚上,望著太監手中展開的聖旨,鎏金卷軸上"晉封蘇氏為婕妤"的朱批在晨光中熠熠生輝。殿外,內務府的宮人正抬著象征位分的九翟紋宮燈魚貫而入,紅綢包裹的綾羅綢緞堆成小山,香料、首飾匣子擺滿長案。
    "恭喜婕妤娘娘!"掌事女官的賀喜聲驚破寂靜。蘇傾城指尖輕觸隆起的小腹,珊瑚護甲硌著掌心傳來微痛——這才恍然,自己腹中的孩子,果真成了叩開更高位分的鑰匙。她想起昨夜義父蘇承德托人送來的密信,末尾"謹言慎行,莫負聖恩"八字被她反複摩挲得發皺。
    消息傳開時,椒房殿內的蘇明柔正將一支玉簪插入發髻。銅鏡映出她驟然收緊的下頜線,鎏金護甲重重劃過妝奩:"去,把內務府新製的翡翠鐲子送來,就說本宮賀妹妹晉封之喜。"話畢,她望著鏡中自己端莊的麵容,忽然輕笑出聲——蘇傾城這枚棋子,終究還是走出了最關鍵的一步。
    而在鳳儀宮,崔明珠將茶盞狠狠摜在地上。青瓷碎裂聲中,她盯著滿地殘渣冷笑:"不過是懷了個崽子,倒成了金鑲玉?"身旁宮女顫巍巍遞上密報,她掃過紙上"蘇承德近日與新晉戶部侍郎往來頻繁"的字跡,指甲深深掐進檀木椅背。
    冊封那日,蘇傾城身著茜色鞠衣,在女官攙扶下踏入乾清宮。蕭則鏈望著階下跪著的女子,想起選秀時她袖口的虎符紋樣,又瞥見她刻意遮掩卻仍顯隆起的小腹,目光微沉。"蘇婕妤既懷皇嗣,當盡心養胎。"他將金冊遞到她手中,觸到她冰涼的指尖,"椒房殿會派人照料你的一應事宜。"
    這句話讓殿內氣氛驟變。蘇傾城抬眸望向端坐鳳位的蘇明柔,見對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終於明白皇帝這道旨意的深意——名義上是關懷,實則將她的一舉一動置於皇後眼皮底下。而崔明珠攥緊的九翟冠,在燭火下折射出冷厲的光。
    當夜,蘇婕妤宮裏燈火通明。蘇傾城輕撫著金冊上的纏枝蓮紋,聽著窗外隱隱傳來的更鼓聲。宮娥捧著皇後送來的安胎藥入內,藥碗裏枸杞紅棗浮浮沉沉。她舀起一勺,在入口前突然輕笑出聲——這後宮的榮華富貴,終究要靠自己腹中這塊"金鑲玉"來爭。而這場因身孕掀起的波瀾,也必將在朝堂與後宮之間,蕩出更洶湧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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