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懿恍惚中回到了家中，他坐在窗前，一根接一根地點燃香煙，試圖用煙霧驅散內心的混亂與不安。
    正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屏幕上顯示的是他父親——歐陽沛的名字。
    這突如其來的來電讓他有些意外，因為記憶中父親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
    歐陽沛年輕時南下，追逐時代的浪潮，憑借皮革生意積累起最初的財富，然而商場的變幻莫測使得家業幾經波折，如今已所剩無幾。
    歐陽懿性格較為內向且保守，他選擇了與父親截然不同的道路，在大學和研究生階段專攻通信工程專業，畢業後更是毅然進入研究所工作。由於他並不熱衷於商海浮沉，始終未能得到父親的完全認可，平時鮮少溝通。
    “你明天有空回家一趟吧，帶上雷佳怡。你媽想見見你們。”歐陽沛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平靜地響起，但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沉重。
    歐陽懿稍作猶豫後，還是答應了父親的要求：“好，我明天下班後回來。不過，有件事我要提前告訴你，我和雷佳怡已經協議離婚了，還沒來得及和你們說。”
    電話那頭的歐陽沛顯然被這個消息震驚了，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你媽最近查出了肺癌晚期，醫生說已經沒有手術的機會了。”
    歐陽懿聽到這裏，腦袋裏仿佛有一記重錘落下，轟然作響。他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收到如此沉重的消息。
    生活果然最是無常，它不管你是誰，你是否善良，你是否有力量，你是否孤立無援，隻管一股腦將所有困難和不如意投向你，讓你受盡委屈、痛苦、折磨，卻隻眼睜睜地看你是否爬得起來。
    歐陽沛繼續說道：“你媽前些日子身體不舒服，我陪她去了青都醫院做了全麵體檢，結果顯示癌胚抗原明顯超標。這兩天又做了進一步檢查，醫生下午通知說是小細胞肺癌。我一時疏忽，你媽自己去取的結果，現在情緒非常低落。”
    “爸，你等我，我現在就回去。”
    歐陽懿再也顧不得沉溺在自己那些兒女情長的痛苦裏，連忙起身，直奔家裏。
    在回家的路上，他回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種種經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長大、離開父母的懷抱，他曾在無數個周末和節假日，選擇去陌生的城市旅行，自以為是在看世界，卻從未想過回家陪父母吃一頓簡單的飯菜。如果母親真的有什麽不測，他恐怕會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謝文華看到歐陽懿，盡管身體疲憊，但她還是努力振作起精神，輕聲說道：“阿懿，你回來了。”
    歐陽懿眼中滿含淚水，他跪倒在謝文華的麵前，聲音顫抖地喚道：“媽！”
    “孩子，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麽。”謝文華柔聲勸道。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您遭受了這樣的痛苦。”歐陽懿自責地哭訴道。
    此刻，他內心充滿了後悔和崩潰。如果他能每天陪伴在母親身邊，多給予她一些關心和照顧，或許今天的結果就會截然不同。但世上沒有如果，他隻能在悔恨中更加堅定地守護母親，為她尋找一絲希望。
    “兒子，你別這樣。媽媽驕傲有你這樣一個兒子，我們一家人在一起體會過煙火人間的平凡生活，這對我來說，足夠了。”謝文華說道。
    聽到母親的話語，歐陽懿抬起頭堅定地說：“媽，你不要害怕，西市的醫療水平畢竟有限，我明天就帶你去北京、去上海，我們多去幾個地方，一定會有辦法的。實在不行，我們就去國外，隻要有一絲希望，我都要全力以赴。”
    歐陽沛也在一旁給予謝文華鼓勵：“對，你一定要有信心。我們風風雨雨走了大半輩子了，人生不就是關關難過關關過，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謝文華笑了笑，沒有作聲。
    她微笑著點頭，然後轉向歐陽懿，輕聲問道：“兒子，你最近和佳怡怎麽樣了？她怎麽沒和你一起回來呢？我記得她的孕期已經過了前三個月，現在應該穩定了吧。如果能親眼見到我的孫子出生，那媽這輩子也沒什麽遺憾了。”
    歐陽懿麵對母親充滿期待的眼神，心中各種滋味複雜難明。
    “怎麽了，孩子？”謝文華關切地問道。
    “媽，現在最重要的是您的健康，其他的事情，暫時就不要去想了。”歐陽懿不想讓母親失望，試圖用含糊其辭的方式避開她探尋的目光。
    然而，謝文華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她立刻察覺到了歐陽懿的異樣，“明天，你能不能讓佳怡回來一趟？我想見見她。自從你們結婚後，她還沒來過這裏，我這個當婆婆的，總覺得有些虧欠她。”
    歐陽懿心疼地看著她，“媽，我們明天就去北京，您的病情不能拖。”
    謝文華輕輕搖了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裏有數。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也不希望躺在醫院裏，全身插滿管子，沒有尊嚴的死去。現在，我還想趁著自己狀態還不錯的時候，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
    歐陽懿看著母親堅決的眼神，心中雖有無盡的無奈，但也隻能尊重她的決定，“好，我明天會跟佳怡說的。”
    “你們先坐著吧，我有些累了，想回房間休息一會兒。”謝文華站起身，走向臥室。
    歐陽懿目送著母親那略顯單薄的背影，心中充滿了苦澀。那個曾經驕傲、精致的女人，仿佛在一夜之間被擊垮，讓他感到無比的痛惜。
    “你和雷佳怡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跟你媽說？”歐陽沛問道。
    歐陽懿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先不告訴她吧，我不想讓她再為我操心了。”
    “那雷佳怡那邊呢？”歐陽沛繼續追問。
    歐陽懿回想起幾個小時前那戲劇般的一幕幕，心中湧起一陣苦笑。那些告別的戲碼，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可命運卻仿佛開了一個玩笑，又安排了這樣的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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